“九先生和十先生音律造詣不淺,如何會這樣?”

“二位師兄在當世絕對算的上是第一流的音律大家。”

陳皮皮正色說道,旋即眉梢苦楚地垂了下來,臉上露出了幾分痛苦之色,哀嘆道。

“可就是再了不起的音律大家,只是翻來覆去連續彈奏同一首曲子,你聽上千遍,你就會知道其中的痛苦了。”

連續聽一千遍同樣的曲子肯定會膩,而且會非常痛苦,趙無昊頓時瞭然,心中隱隱有些後悔,剛剛不該表現的那麼謙遜,應該如陳皮皮所言,斷然拒絕的。

“世間愛音律之人數不盡數,想來二位先生總不至於,非要讓我一個人聽吧?!”

趙無昊的聲音裡帶著幾分惶恐,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驚世之才,此時心中也是惴惴不安,對未來的悲慘遭遇感到心悸。

“世間愛音律之人甚眾,但在兩位師兄看來,有資格聽他們演奏樂曲的人卻極少,能進入書院後山的人,都經過了夫子的考驗,當然有資格聽他們彈奏,其他人卻是免了。”

說到這裡,陳皮皮臉上明顯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自己倒黴的時候,如果遇見同樣倒黴的人,雖然不能讓自己境遇更好一些,但是卻會讓自己的心情更好一些,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趙無昊沉默很長時間後,毅然決然說道。

“我躲!”

“我曾經躲過。”

陳皮皮同情地看著他,嘆息說道。

“書院雖然不小,但要找個人還是很容易找到的。”

趙無昊正準備說些什麼,忽然發現石徑旁的花樹一陣搖晃,一個看不清楚頭臉的人忽然衝了出來,定睛望去,才發現是那日在山頂上見過的,只是今日這人全身都落著各式各樣的花瓣,看著十分滑稽又有些驚悚。

陳皮皮把趙無昊拉到身旁,極嚴肅認真地介紹道。

“這是十一師兄王持。”

趙無昊趕緊整理衣衫,不失禮數的說道。

“趙無昊見過十一先生。”

王持瞪著眼睛看著他,沒有回禮,而是拾起肩頭一片花瓣,怔怔問道。

“我來問你,若心外無物,心外無事,可夫子進入後山之前,這花在山中自行開落千萬年,與你我之心又有什麼關係?若無人入後山,若無人觀此花,此花便不存在?”

陳皮皮啞然無語,沉默很長時間後,無辜地轉頭看向了趙無昊,意思很明顯,你若回答不了,便不好離開。

十一先生王持目光溫柔看著趙無昊,等待了很久沒有等到答案,臉上卻也沒有什麼不悅神色,自行溫和解釋道。

“依我看來,在你我見到這花之前,花與你我之心各自寂靜,你我來看這花時,花在心頭顯現綻放,此花存在於否,便在於顯現之刻。”

趙無昊對眼前這位夫子弟子的表現感到幾分意外,此人竟然有著幾分王陽明的風采,有望成為聖人。他微微張唇,聲音平穩,回答了自己的看法。

“心外無物,自然也無花,因為天地萬物皆在吾心中!”

十一先生王持聽到此話,頓時愣在了原地,眼神漸漸空洞,好似陷入了最深層的心神之中,對外界沒有了任何的反應。

陳皮皮見此,也不奇怪,反正自己這位師兄平日裡總是神神叨叨的,他早就見怪不怪了,連忙拉扯著趙無昊繼續前進,一刻也不願面對王持了。

趙無昊臉上露出幾分笑意,回頭看了一眼陷入心神之中的王持,倒是頗為期待對方會有何感悟,能否像那位陽明先生一般悟道成聖,腳步卻是不由自主的隨著陳皮皮一同向崖坪古樹下的那些房屋跑去,渾沒注意到陳皮皮臉上又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屋內有火爐,屋外有水車,屋內外都瀰漫著白色的蒸氣。水落紅鐵發出滋滋啦啦的聲音,錘落紅鐵發出砰砰啪啪的聲音,趙無昊和陳皮皮二人老老實實站在門檻外,看著那名渾身赤裸的壯漢,像對待心愛情人般,細膩卻又粗暴地把玩著爐火與鐵塊。

過了很長時間,屋內的嘈雜的聲音終於停止,壯漢鐵匠解下身上的皮圍裙,拿起毛巾隨意擦了擦臉上的汗水,走到門口,憨厚一笑說道,

“我是老師的六弟子。”

“六師兄打造的盔甲兵器舉世無雙,許世將軍現在身上穿的盔甲,便是由六師兄親手打造。日後你如果有這方面的需求,可以直接來向師兄討。師兄為人最是親切和善,你別看他不怎麼愛說話,但答應你的事情一定能做到。”

先前那段時間,趙無昊一直盯著六先生揮錘打鐵,他從對方極富節奏感和力量感的動作之中,感受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東西,這時聽著陳皮皮的介紹,讚歎道。

“六先生可是修行過符道?”

“如果要分法門,我應該算作修武,不過這輩子也沒有時間去學怎麼打架,光顧著學打鐵了。”

六師兄和其他的幾位夫子弟子不同,似乎是個憨厚之人,笑著回答著趙無昊的問題。

“趙先生,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打造出來的盔甲兵器上確實有符紋,不過那和我沒有關係,是四師兄的手筆。”

“四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