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黎明蕭瑟而灰暗。

布萊恩與布洛託的商隊在破曉之前便聚集在了一起,整裝待發,早上的天氣很是寒冷,濛濛的晨霧遮蔽了晨光。

然而,冷冷清清的血石門附近,並不只有他們這一群人。

布萊恩站在馬車上,遠遠地看到來自黑石堡的哈爾溫家族帶著近200名騎兵和500名步兵抵達了血石雙門要塞。

這位相貌蒼老而消瘦,但精神卻十分健碩的暮年騎士哈爾溫伯爵親自領軍,他的兒子亞特與其並肩而行,他們頭頂飄揚著以灰色為底、一柄插著碎裂大地上的純黑色鐵劍為徽記的旗幟。

在隊伍更顯眼的位置,還飛舞著一面誰都無法忽視的威斯特王室旗幟:淺藍色為底、金色獅鷲展翅騰空。

事實上,對於這種情況,布萊恩早就已經見怪不怪了。

他甚至還能猜測出,這支軍隊應該是地精荒原諸多領主中,最後一批率兵抵達的。

在他昨天隨著商隊抵達要塞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到了這種氛圍,整個堡壘的屋宇人滿為患,街道上印滿車軸馬蹄,人群摩肩接踵,水洩不通。

他們聚集在血石雙門要塞的目的不言而喻,就像眼前發生的一樣。

比哈爾溫伯爵更蒼老的奧蒙德伯爵,在自己一群手下的陪同下,親自歡迎援軍的到來。

兩人的目光交匯在一起,露出爽朗的哈哈大笑,嘴巴張得都快塞下腦袋上的頭盔了。

當他們的雙手緊握在一起的那一刻,同時抬頭望向在微風中飄揚的金獅鷲旗幟,那帶著興奮、堅定又急不可待的眼神彷彿穿透要塞,落在阿瑪斯塔夏的領地上,然後在風中低語:

獅鷲王國,永不遺忘!

“俺真有點搞不明白了。”

布洛託跳到馬車的駕駛位置,在哐當作響中,拉扯著韁繩,“既然威斯特王國已經決定向阿瑪斯塔夏進軍,為什麼還要收納他們的難民,這不是白白浪費糧食嗎?就不怕兩國打兇了,這群塔夏人在背後捅刀子,畢竟背刺可是他們人類的傳統技藝。”

“平民才不管到底由誰來統治。”

布萊恩收回目光,坐在布洛託旁邊,半羊人瑪里奧愁眉苦臉地表示自己有了新的創作靈感,正在譜寫歌譜,於是這位矮人便親自前來驅趕馬車。

“他們在乎的是風調雨順、子女健康、盛夏永駐。只要他們能夠安居樂業,諸國貴族愛怎麼打都沒有關係,只是他們從來都很難如願。”

其實他已經猜出了這群逃亡至此的難民們未來的命運。

青壯勞力會被送往各種工坊和礦井工作,小孩兒婦孺則會被賣給商人或者奴隸主,至於毫無作用的老人,沒人會去在乎他們。

當然,在這種地方,也不可能出現青壯勞力,因為有手有腳有力氣的人,幾乎不可能餓到肚子。

“還真諷刺啊。”

布洛託攥著韁繩,細細地咀嚼他所說的話,又皺了皺眉頭,“自己王國的子民竟然從來都不在乎他們的統治者是誰,哪像俺們,俺們矮人種族的氏族在哪兒,家鄉就在哪兒。

俺聽俺過世的外婆說,自打人類來了以後,俺們曾經的家鄉墜星山脈、巨龍之脊山脈、獅鷲山脈全部都丟失了。即便如此,俺們依然在雷鳴裂谷群山裡找到了新的落腳點,一邊對抗人類,一邊應對地底魔物,終於頑強地生存了下去。”

“等到你們矮人統治世界的時候,說不定也會發生類似的事情。”布萊恩微微一笑,調侃道。

“到底會不會發生俺不知道,但俺敢保證,那個時候,俺一定會像個土撥鼠一樣鑽在礦井裡忙碌。”布洛託滿不在乎的道:

“因為等俺們矮人統一了世界,俺們就再也不用擔心種族存亡的問題了,就可以大膽的吹牛、喝酒、放屁,誰還會在乎那些心機比俺下巴上的鬍子還多的勾心鬥角。”

“那倒也是。”布萊恩敷衍地點頭贊成。

隨後,前方的車隊開始緩緩移動,矮人們跳上馬車,一邊罵罵咧咧,一邊衝馬兒揚起鞭子,隊伍開始徐徐前進。

“布萊恩,你說威斯特王國是真的要打算趁他們鬧饑荒的時候,進攻塔夏人嗎?”布洛託控制著馬兒在冷清的街道上穿行,神色不由擔憂的道:

“俺昨天晚上偷偷去他們的軍營看過了,就算是俺這種業餘的人看到了也不禁感嘆他們的軍營佈局非常嚴整,井井有條,無懈可擊,連戰馬都被統一拴在一個位置,甚至還看到三十多隻獅鷲在水邊漫遊,裝出一副對馬兒不感興趣的樣子。你說,如果他們真的打起來了,會不會影響到咱們趕往阿布雷拉的路程。”

“放心吧,至少在寒潮結束之前,威斯特王國是不會對塔夏人發兵的。”布萊恩不假思索地說出自己的判斷,待矮人尚未問出‘為什麼’的時候,他又接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