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氣度,一看就知是倔娃娃的子嗣。

“老夫早便聽聞你神童之名,卻因這孱弱之體,無法動輒前去金陵。這十幾年沒去見你,一眨眼你快都和你爹一般大了。”謝老拍著顧衡的肩膀,眼眶漸紅。

他爹散盡家財,徵兵出征時,也才弱冠之年,僅僅長了現下的顧子機四年啊。

“先父乃是老將軍弟子,晚輩前來汴京,本應早些來拜訪的。只是忙著籌備春闈,這才耽擱了。如今晚輩前來,既探訪老將軍,又有一事相求。”顧衡垂眸,開門見山道。

“好,你且說,老夫定竭盡所能助你。”謝老拉著顧衡坐下,親自為他添上一碗薑茶。

“晚輩在翰林院論書說道時,偶然結識一位王家公子。那公子名喚王易安,字適之,前不久國子監春闈試題被盜,適之兄被冤入獄。還請老將軍助晚輩一臂之力,為適之兄洗刷冤屈。”

謝老一聽,頓時皺眉。

“子機啊,非是老夫不幫你啊,老夫也在頭疼,該如何為適之這孩子脫困啊。”他嘆了口氣,苦笑一聲。

王謝兩家時代交好,謝老又是看著王易安長大的,將他視如己出,疼在了骨子裡。

眼見王易安被冤入獄,謝老比誰都著急。

可那冤枉他的,乃是定國候世子,正兒八經的世襲侯爺,官階超品,比他這正一品將軍還要高——他這個糙漢子只知習武打仗,不知如何下手尋找證據,這會兒正頭疼著呢。

“將軍,晚輩但有一計,不過還需將軍幫忙。”顧衡緩緩啟唇,娓娓道來。

謝老聽罷,頓時目光一亮。

好啊,好一個神童顧子機,果非浪得虛名!

“好,你我即刻入宮面聖!”謝老拍案起身,忽而想起甚麼,“我去給他添一把火,叫他掂量老夫的分量,再來掂量你的分量。”

他匆匆離去,又匆匆回來。

回來時,謝老的手裡多了一柄封了頭的紅纓長槍。

顧衡看到那長槍的一瞬,心口驟然一抽。

“當年,老夫將這隨老夫征戰多年的紅纓槍贈與你爹,指望他同老夫一般所向披靡,帶著赫赫戰功凱旋還朝。卻不想他是有了赫赫戰功,自己卻留在了大漠裡頭。”

謝老撫摸著槍身,仔細擦拭一番,喟嘆一聲。

顧衡心中一動。

謝家才能無數,其中當屬謝老為頭一甲子。

傳聞,謝老年輕時可謂霸王再世,一馬當先,率數千子弟兵硬生生將北秦鐵騎打出北疆萬里長城之外,叫他們十年不敢侵犯南周。

他鎮遠將軍的大名,也是因為那一仗聲震三國,叫後來的敵軍打仗時聞之無一不是被嚇得滿身冷汗,調頭便跑。

這威名一震,便震了半輩子。

只是後來北秦漸漸膽大了,又開始陸陸續續地和西涼一道掠過長城,侵略燕雲十六州。

謝老將軍武功蓋世,一手紅纓槍法更是引來無數人爭相學藝。

謝老也慷慨,傾囊相授於每一個誠懇學武的人兒。

只是悟了精髓,學到真本事的也就只有那麼寥寥幾位。

其中便有他爹顧城,還有那當今赫赫有名的少年將軍蘇濯。

再來便是那遊行江湖的謝家姑娘了。

若按備份來算,謝家姑娘既是謝老將軍的徒弟,也是他堂家的孫輩,血脈親的很。

“家父心性桀驁,大漠素崇自由之風。溘然長逝大漠,未嘗不合家父之意。”顧衡緩緩開口。

“也是。”謝老朗聲一笑,“好了,老夫帶你入宮。待會兒切記謹言慎行。”

乾徵帝近來不知服用了什麼方士煉製的丹藥,脾氣愈發喜怒無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