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鵬眼裡的厲色逐漸黯淡了,良心回覆地問:“媽,還好嗎?”

關淑芳揮手指向窗外,悲悽道:“你怎麼不自己回去看看?看為你哭瞎了眼的老孃是怎樣悽苦地活著的。”

身子一個顫抖的關鵬悲咽地喊了聲“媽媽”,跌坐進身後的椅子裡,揮拳砸向腦門,被女人一把拉住,他轉過身去將頭埋進雙膝間嗚咽聲聲。

女人走到關淑芳身前蹲了下去,握著她的一隻手,眼中含淚道:“小妹,你哥他不是個軟骨頭,可在日寇人威脅他要殺光他所有的親人面前,你讓他怎麼選啊!”

關淑芳怔怔地看她一眼,又看了關鵬的後背一眼,女人一把攬了她,她悲鳴一聲,“哥呀”,哭倒在她懷裡。

青年男子走了進來,屋內的三個人均看向他,他卻只對著關鵬搖了搖頭,意思是沒人跟蹤,轉身就出去了。

關淑芳立刻對關鵬說:“哥,不用擔心,曾處長說了,只要你不繼續做……”

她收回到了嘴邊的“惡”字,“他會放過你。”

“放過我?怎麼放?”關鵬惡狠狠地問著妹妹,當她曾克凡了。

“從此隱居,不問世事。”

“妹呀,你太天真了,他這樣的一個人的話你也信?”

“我信。”關淑芳分別看了他和女人一眼。

“當年你出事後,若不是他冒著被人打死的危險把我和媽媽救出來,你哪裡還看得到今天的我。”

她說的雖然有些言過其實,但事卻是真實地發生過。

當年關鵬的一念之差,導致中統上海區被抓被殺的人高達上百人。

訊息傳回崇慶,不僅連坐了三個弟弟,那些死難者的家屬更是如暴民般衝進三個弟弟的家裡搞打砸搶,三個弟媳中二弟媳生生被一幫婦人給撕咬死了,三弟媳被打得大小便失禁,落下終身殘疾,大弟媳因在班上而躲過一劫。

而他的母親和妹妹,正如關淑芳說的,若非曾克凡率人及時趕到,或將死於亂民的棍棒中。

可是,關鵬又怎能忘三個弟弟分別被中統和軍統密裁的慘劇?心煩意燥的他衝關淑芳吼了一嗓:“你是活下來了,可又怎能忘了你那三個哥哥是怎麼死的?”

看著他猙獰的面孔,關淑芳真想說一句還不都是你做的孽,但能嗎?

關鵬自然是讀出了她眼睛裡的意思,向她逼近一步怒道:“當年我若死了,你和他們也就跟著死了,我用我的恥辱換他們活著,怎麼也不該死在自己人手裡啊!

妹呀,你讓哥怎生活著?這血海深仇我若不報,他們的靈魂怎生安歇?你告訴我,告訴我!”

“哥哥……”關淑芳再次撲進哥哥的懷裡,抱著他哭了起來。

哭過了,也累了,關鵬撫著妹妹的腦殼,嘆一聲道:“哥答應你,若明天早上哥還活著,會考慮的好嗎?珍妮,快做飯去呀,淑芳只怕早餓了。”

女人脆脆地應了聲跑進後面的廚房裡。

關淑芳推開哥哥,說了句,“我去幫忙”,也跑著去了。

目送關淑芳搭乘去往鄰水縣的長途客車開動了,李峰這才返回濟源路38號。

他依然走的後門,依然是小男孩鍾輝守在後門口。

他告訴李峰,那位叔叔走了,傳話讓他回局裡覆命。

走了,那便是關鵬露頭了,秦昊陽跟去了。

那就回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