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來,都水心頭上的壓力太大了,以至於他不得不強顏歡笑,擺出一副胸有成竹的強勢姿態,以免被人察覺到九川的疲軟。

人心易散難聚,士氣同樣如此。

不夠今日,終於有人將都水心頭的大山搬走,即便對方是一位暗獵者,但也是九川的暗獵者。

都水不顧蛐蛐滿臉肉疼的表情,豪邁開啟那瓶蛐蛐珍藏許久,一直未捨得品嚐的美酒,而後狠狠灌了一大口。

蛐蛐握緊雙拳,怒不敢言。

一直待在集裝箱內也不是辦法,靈境空間雖然玄妙,可也容易讓人喪失對現實世界的敏感度。

邊月走出E區,在一條不算寬闊但絕對算得上髒亂的小路上緩步前進。

地表五六十度,地下城二十餘度,邊月穿了一件蛐蛐送他的黑色外套。

人靠衣裝馬靠鞍,這件一看就價值不菲的衣服將邊月挺拔修長的身姿襯托得淋漓盡致,再加上他無意間流露出的淡淡殺氣,令人遠遠望去便生臣服之心,或許這就是所謂的上位者氣質。

幾位於街角玩耍的孩子,在看到邊月靠近後,皆是不由自主地直直站在一旁,也不去管那個粗劣製作的圓球滾到哪裡,孩子們望著邊月,但又不敢久望。

工作時間,貧民區能出來活動的人很少,孩子們看著這個陌生人,想起了昨日那輛匆匆而來緩緩而去的金黃豪車,便吞了幾口唾沫。

他們心中所想,皆是將邊月當做了從市區過來的大人物。

至於大人物來這裡幹什麼?不知道,不敢問。

孩子們只覺得能與這種人物打個照面,就是天大榮幸了。

邊月轉過頭,朝他們微微一笑,少年們做鳥獸散,沒有一人敢回應。

邊月心中莫名一酸,或許這就是在貧民區長大的孩子的悲哀,天生便帶著低人一等的自卑與懦弱。

而他們在骨子裡也是如此認為,因為在出生之時,就已經有人給他們做了基因測定,屬於低等人種,註定要淪為服務整個地下城的養料。

對於這種結果,他們無法反抗,政府樂見其成,學院無可奈何。

低等基因與低等基因的融合還是低等基因,他們的後代子孫只會接替他們的命運,就像家族詛咒一般,世代沉淪,不見天日。

這不僅僅是九川的個例,幾乎所有地下城,皆是如此。

看起來是適者生存,優勝劣汰的自然選擇,但邊月或者說時空之主,總覺得即便世道再亂,也不應該成為這個樣子。

四方大陸修行為主,可那些天生不能修行之人,亦是有著他們安居樂業的國度。而修行者們有一條不成文但是一旦觸犯便會引發天劫的律例,那就是無論什麼時候,無論什麼原因,修行者都不能干擾這些國家的運轉。

即便中三境的修行者便能揮手屠滅一國,但真碰上這些凡人,仍是需要以禮相待,不得有絲毫冒犯。

曾有魔道中人壞了律例,僥倖逃過天劫,本以為躲在魔窟便能避開五境聖地的追殺,可最後五境聖地的人沒有動手,是魔窟之主親手瞭解了此人的性命,並拼去百年道行的修為,逆轉了一片天地的時空,將被殺死的凡人如數復原。

禮崩樂壞的修行世界尚能如此,科技繁榮的人類又怎能拋下最基礎的人性?

不知不覺間,邊月走出貧民區,抬頭便能看見學院的巍峨高樓。

聽蛐蛐說,這段時間吃貓大鼠風頭正盛,儼然成為學員之中的精神領袖,不過蛐蛐說這句話時,嘴角掛著一抹毫不遮掩的笑意。

正在邊月出神間,忽有一輛黑色跑車停在他身邊,車內下來一個畢恭畢敬的中年男子,他在邊月面前站定,弓腰說道:“邊先生您好,這是董事長吩咐我給您送來的代步工具。”

邊月眉頭大皺,肯定又是蛐蛐辦的好事了。

中年男子見邊月沉默不語,還以為自己哪裡出了問題,頓時心虛不已,他雖然不知道此人到底究竟是什麼身份,竟能讓董事長如此鄭重對待,只說對方身上這股陰沉詭譎的氣息,便讓他抬不起頭來。

“你那董事長還說了什麼?”邊月問道。

中年男子顫顫巍巍道:“董事長說,希望您能在九川放開手腳,一切後果由他承擔。”

邊月微微一笑,蛐蛐委實是聰明的不像話了,只是一切後果由他承擔?他真能承擔得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