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衙役在趙雲衿的指揮之下,將一間閒置的客房佈置成臨時審問的場所。趙雲衿安坐於書案之後,而韓平遙則坐在下首,負責記錄口供。

趙雲衿首先詢問的,是被視為兇犯的宋閔。

宋閔被衙役押入房中後,“撲通”一聲跪倒在趙雲衿面前,哀求道:“大人,小人真的是被冤枉的,您一定要為小人做主啊。”

趙雲衿問道:“你如何冤枉?”

得了申辯的機會,宋閔趕緊語無倫次地為自己辯解起來:“大人明鑑,小人從來沒有偷過什麼財寶,更沒有殺人啊。主家的東西,小人是一分一毫都不敢偷拿的。那些、那些首飾和錢幣怎麼會出現在小人的房裡,小人真的是不知道啊。還有、還有,小人與側夫人並無交集,怎麼可能合夥偷東西?更重要的是,小人平時連只雞都不敢殺,怎麼敢殺人吶。”

趙雲衿見宋閔越說越激動,正想讓他冷靜一下,卻見他突然眼珠一轉,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語氣中多了幾分怨恨:“一定是霍澄,是霍澄那個小兔崽子冤枉我。大人,是霍澄,一定是霍澄乾的。”

趙雲衿繼續問道:“你因何認為是霍澄乾的?”

宋閔依然很激動,自言自語般說道:“那個小兔崽子與側夫人通姦被我發現,居然就想這樣除掉我,真是歹毒。這些事情一定都是他乾的,一定是的。”

“宋閔。”趙雲衿見宋閔的神情怪怪的,趕緊喊了他一聲,直到他回過神來,才接著問道,“究竟發生何事?你仔細說來。”

“此事說出來有辱家聲,可事已至此,我不得不說了。”宋閔平復了心情,將其所知細細道來,“大概是兩個月前的一天,我從側夫人的門前經過,見到半夏一個人守在門外東張西望,看樣子有些慌張。我猜想是側夫人出了什麼事,便上前詢問,哪知半夏像是被我嚇了一跳,說話支支吾吾的,只是一個勁兒地跟我說‘沒事沒事’。

我看半夏那副樣子,就知道其中一定有古怪,於是我假裝走開,然後便偷偷躲在牆邊,想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過不多久,我就聽到側夫人的房門開啟了,同時,我還隱約聽到女子的哭泣聲。我更加覺得奇怪,趕緊探頭去看,就看到少爺從側夫人的房裡出來。當時半夏一看到少爺出來,就趕緊進屋,把房門關上了。看到這些,我趕緊把頭縮回來,生怕被少爺見到。還好,他沒有發覺我在附近,徑直往另一個方向走了。

當天晚上,我回到房中仔細琢磨,覺得少爺和側夫人之間一定有姦情,於是,我便跟蹤了少爺幾次,果然發現他和側夫人的關係不一般。一定是因為這樣,少爺才會陷害我,要讓我做替死鬼。”

趙雲衿覺得宋閔有所隱瞞,追問道:“依你所言,霍澄根本就不知道你發現了姦情,他怎麼會誣陷你?”

“這個······說起來還是要怪我貪心。”宋閔猶豫著,繼續說道,“其實,我與霍老爺是出了五服的遠親,前些年我家道中落,是霍老爺好心,讓我在府中當了執事,這才有口飯吃。可惜我嗜酒,月俸都花在了買酒上,攢不下錢來,因此年過四十,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半年前,我遇上一個寡婦,與她情投意合,可我連下聘的錢都拿不出來,這場婚事就只能一拖再拖。直到我發現少爺和側夫人的姦情,就想著從少爺那裡討點錢來,這樣我就有錢辦喜事了。

所以,半個月前,我以告發他們的姦情為要挾,找少爺要三貫錢,當時他一口答應,可是之後一拖再拖,始終沒給錢。如今錢沒等來,我反倒先成了殺人犯。

唉,當初我曾想過,就算他不肯給錢,可我好歹算是他的遠房表叔,應該不至於對我怎樣。沒想到啊,他竟然這麼心狠手辣,要置我於死地。”

趙雲衿聽到這些,才發覺事情遠比她預計的要嚴重得多,她問道:“你可知道,子奸父妾,乃是犯了內亂罪,屬於十惡之一,若被查實,霍澄面臨的將是斬首之刑?”

宋閔點點頭,說道:“正是因為我知道這是重罪,才會以此威脅少爺,可是大人,我是真的沒打算說出去啊。”

趙雲衿聽了,沉默片刻,也不知他這算是要錢不要命,還是藝高人膽大,只能說道:“你之所言,皆已記錄在案,是真是假還有待查證。畢竟兇刀是在你房中找出,我不能單憑你的一面之詞就排除你的嫌疑。不過,如果你當真清白無辜,便不必擔心,總會有真相大白的時候。”

宋閔垂頭應下,被衙役帶走時,還不死心地對趙雲衿說道:“大人,您要相信我,真兇一定是霍澄。”

趙雲衿看著宋閔被帶出去,向韓平遙問道:“你相信宋閔所說的話嗎?”

韓平遙不假思索地答道:“別人我不好說,如果是霍澄的話,我相信他真的會做出這種事。”

趙雲衿垂眸思索一番,又讓衙役將半夏帶進來。

半夏站在屋中,眸中含淚,眼眶發紅,看起來十分傷心,但神情中又有些緊張,她向趙雲衿問道:“大人,您要問我什麼?”

趙雲衿問道:“你與杜若關係如何?”

半夏如實答道:“側夫人從前也是府中婢女,我們二人情同姐妹。後來,側夫人被老爺瞧上,納為妾室,我便一直伺候左右。”

“杜若近來時常與何人接觸?”趙雲衿問道。

“側夫人她······”半夏欲言又止,見趙雲衿在等著她回答,只得說道,“除了老爺和夫人以外,側夫人不常與旁人接觸。”

趙雲衿繼續問道:“案發之時,你在何處?”

半夏答道:“前日,側夫人在東市的藏珍閣定做了一對鎏金臂釧,那時我正在替側夫人取臂釧。”

趙雲衿又問:“你何時離開霍府,又是何時回來?”

半夏想了想,答道:“我出門時,大概是巳時六刻,回來的時候,是午時四刻,當時我只見到丹桂他們站在側夫人的門外,問了才知道,那時側夫人早已經沒氣兒了。”

趙雲衿在心中將時間換算一遍:巳時六刻在十點十五至十點三十之間,午時四刻在十一點四十五至十二點之間,滿打滿算,整個案發過程也只經歷了一小時四十五分鐘。

她接著問道:“你出門之前,杜若可有什麼反常之處,或者,她可有跟你說過什麼?”

半夏想也沒想就搖了搖頭,答道:“沒有,側夫人同平常一樣,除了讓我路上小心,沒說過別的。”

趙雲衿停頓片刻,認真地看向半夏,問道:“除了這些,你可還有什麼話要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