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川

二月廿九

就在趙雲衿看信之時,徐昭忍不住在一旁絮絮叨叨地嘀咕起來:“那死丫頭真是傻透了,我早就跟她說過,方老爺是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她嫁過去,也沒幾年委屈可受啊。現在可倒好,她跟著一個揹著債的敗家子私奔,結果把自己的性命都給斷送了。我看啊,殺死秋桑的人,十有八九就是那個宋川。”

趙雲衿沒說話,倒是抬眼看了看徐昭。

徐昭察覺到趙雲衿向她投來的目光,立馬收起臉上的氣憤之色,訕訕道:“我是不是太多嘴了?”

“不是,你說的話很有用。”趙雲衿隨手將信紙疊回原樣,把它塞進信封之中,繼而說道,“你跟我仔細說一說,宋川最近遇上了什麼事,他為什麼要離開長安?”

徐昭想了想,開口道:“說起宋川來,話可就長了。不如您先坐下,聽我慢慢講?”

“也好。”趙雲衿點頭應了,然後轉頭對韓平遙等人說道,“小韓,你們也坐吧。”

說完這話,趙雲衿便走到屋中央的方桌旁挑了個位子坐下。而韓平遙與徐白、盧紀二人也就各自在趙雲衿的兩側落座。

見他們都坐定了,徐昭這才來到方桌旁,她在趙雲衿的對面坐下,然後說道:“宋川出身於商人之家,時常來北曲消遣,算是我們這兒的常客了。

兩年前,他父親病故,給他留下了不小的產業,可他遊手好閒慣了,不願勞心勞力,就將採辦經營等事一併交給了他家的賬房先生。而他自己,則是日日花天酒地,還跟人學起了賭馬。

後來,宋川賭馬輸的錢越來越多,他便想從自家鋪子裡挪出些錢來。可他一查賬才發現,他家鋪子裡早就出現了虧空,而那賬房先生也突然失蹤了。到了那時,宋川才知道,是那賬房先生不安好心,不聲不響地將他的家底給掏空了。

宋川眼見著他家的生意週轉不過來,只好賣房賣地,把錢填進去。可惜他信錯了人,花大價錢買了一批次貨。到頭來,非但收不回本錢,還把他家的商譽給毀了。

從那之後,宋川就很少來北曲了。不過我聽說,他常常去賭馬,但總是輸的多贏的少。

至於宋川離開長安這事兒,我也是到了三月初一才知道的。

那天傍晚,有幾個人來我這春風樓喝酒,我無意間聽到他們聊起了宋川,一時好奇,就湊上前多聽了幾句。

他們說,宋川早先向地下賭坊的人借了一大筆錢去賭馬,可沒過幾天,他就把錢輸了個乾淨。那時的宋川實在沒錢還債,只好一再拖延償債的期限。地下賭坊的人自然不會輕易放過宋川,他們不停地向他逼債,還給他下了最後通牒,讓他務必在三月初一日落之前把債還清,否則,他們就要把他剁成肉泥去餵狗。

可是,宋川當天並沒有去還債,債主為此非常氣惱,派人去各處找他,卻連他的人影都沒找見。於是他們都猜測,宋川是為了保命,偷偷逃出長安了。”

徐昭長嘆了一口氣,才接著說道:“當時我覺得事不關己,只當是聽了幾句閒話。等我看到宋川寫給秋桑的信,我才發覺他是打了一手好算盤:他這麼一逃,不光是撿了條命,還順帶著把秋桑給拐跑了,實在是划算得很。”

聽完徐昭的話,趙雲衿便問道:“宋川的家人還在長安嗎?”

徐昭搖搖頭,說道:“他的爹孃都已亡故,髮妻也一早跟他和離,他在長安已經沒有親人了。”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秋桑失蹤的?”趙雲衿接著問道。

徐昭聽到這個問題,不禁氣憤地哼了一聲,才回答道:“說起這事兒,我就來氣。

三月初一那天一大早,秋桑就來敲我的房門。她跟我說,她一連做了幾日噩夢,總是睡不踏實,所以想去廟裡拜佛,求個安寧。

我見她的模樣確實是有些憔悴,想著讓她去求個心安也好,就派一個夥計跟著她一起去了。

到了快宵禁的時候,只有那夥計一個人回來了。他告訴我,他在秋桑拜佛的時候去上了趟茅房,等他再回去的時候,秋桑已經不見了。他怕我責怪他,就到處去找秋桑,眼見著快宵禁了也沒找著人,這才不得不回來。

我當時覺得事情不妙,就來秋桑房裡看。這一看才知道,她房裡值錢的東西都不見了,鏡臺上的妝匣也空了,裡面只剩下了那封信。我看完信才明白過來,她是打定主意跟宋川私奔去了。”

趙雲衿想了想,問道:“依你看,宋川與秋桑的關係如何?”

徐昭一聳肩,答道:“男人吶,多半是貪新忘舊的,來這裡的男人就更是如此了。起初,宋川確實挺喜歡秋桑,也為她花了不少錢,可沒過多久,他就看上了更年輕貌美的翠紅、細柳,把秋桑拋在腦後了。所以,如果說他們之間真有什麼情意在,我是不信的。”

“那麼,方延年又是什麼人?”趙雲衿轉而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