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城已然公然宣戰、勢頭水火不容,仇恨不共戴天,這大護法倒是有些魄力,這檔口敢單槍匹馬出現在仇家面前,還談笑風聲。

“月護法其名天下誰人不曉,小僕心繫主安危難免防範。”蕭宸玖上前一步走出眾黑衣人的保護範圍,語氣漫不經心道,“面對陰溝老鼠不得不防範,還請君莫要介懷。”

“蕭兄對我出現在此,好像並不意外?”月均潭並不在意被羞辱,搖頭而笑,帶著黑色玄鐵鉤爪的手抵住額頭,有點無奈。

“實不相瞞,今日家僕在城中撞見諸位,本城主便猜到你等不會善罷甘休,果不其然是城主親臨。五大宗門以來其二。”蕭宸玖語調冷漠,面無表情道。

這番話明著是針對,其實是在暗中提醒對方行事過於惹眼,也是在轉移月均潭的注意力。

月均潭心念澄澈,聽出蕭宸玖話中的弦外之音,愣了半瞬又笑了:“呀,本城主失算了,實在不該在第一天到往引城便招搖過市。”

“月某有個門戶要清理,蕭兄回見。”陰影伸縮,帶著笑意地話音未落,人已經消失在原地,可見其功力的深厚程度不可忽視。

“公子,此人明明是仇人,您為何要提點他?”望著月均潭離開的方向,其中一個黑衣人擔憂道。

“仇人了又如何?”蕭宸玖抬頭看了眼漆黑的天穹,另有所指道,“天尚未明,誰又知曉誰的面容?”

往引城夜裡向來鬼怪橫行,一旦日落便無人敢在外逗留,哪怕是妖物也不行,只是這一夜過後卻消停了許多。

城外邪祟屢次被斬殺,逐漸傳出是一群影子所為,身份成迷。

有人猜測是仙家秘密派來的除魔修者;有人則說是修行講究積德行善的妖精;還有人說是神明顯靈救苦救難;各種各樣的說法五花八門、層出不窮,甚至在短短半個月內編成了百八十個版本的小話本,稱其為“夜師”。

這個啼笑皆非的綽號傳到蕭宸玖耳朵裡,蕭公子頭痛地扶額,心裡暗自思量以後再殺鬼怪一定要注意,可千萬不能給人看到了。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次日凌晨,慕南卿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入目的表示客棧的脊樑。

這是…回到山谷中妖物的地盤了?

對了…

慕南卿反應了好一會兒才理清了思路,伸手向身邊探去,手立刻被握住了。

蕭宸玖就坐在榻邊,溫柔地看著她,見她微微蹙眉醒過來,以為她是有哪裡不舒服:“怎麼了?”

慕南卿看著眼前這張清俊出塵的臉,和他那副好欺負的模樣,突然就覺得人不可貌相這句話一點兒也不作假,負氣別過頭不看蕭宸玖,悶悶道:“我肚子疼,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蕭宸玖握著她手的指尖一頓,僵住了。

面上沒什麼情緒,暗地裡卻心亂如麻:完了…卿卿果然已經知道了…這可如何是好?

蕭宸玖一時半會兒不肯答話,慕南卿氣笑了,擰著眉頭翻身而起,笑得咬牙切齒,彷彿下一瞬便要給眼前人幾巴掌:“現在老實了呀,怎麼不說話了?敢情我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你的?你倒是裝起啞巴了!?”

“不…我…卿卿你聽我說!”蕭宸玖急忙扶住慕南卿,急切使他失去了平日裡的精明,竹筒倒豆子似的說出心裡話,“我…我只是沒想好要如何跟你解釋…畢竟——”

畢竟你這具身體的年紀實在是太小了。

後半句話蕭宸玖沒能說出來,盡數哽在了喉嚨中,眼尾泛紅,指尖微微顫抖著。

慕南卿對於他的想法瞭然於胸,幽幽嘆了口氣,指尖下意識撫了撫小腹,淡聲道:“其實…你真該早一些讓我知道,那樣就不會發生昨夜的事情。”

倘若早知道腹中已經孕育著一個小傢伙,她斷然不會貿然闖入機關山,上躥下跳無所顧忌,險些要與素未謀面的孩子就此骨頭分離。

蕭宸玖聞言抬起泛紅的眼睛,摟過慕南卿,搓著她冰冷地指尖:“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對不起…卿卿。”

慕南卿下意識伸出手回抱蕭宸玖,順便拍拍他的背後,沒出聲。

房門輕響了兩聲,風淨月推門而入,向二人施禮後起身道:“公子,有人要見你。”

蕭宸玖抬起頭,經歷大起大落後的眼尾還有些泛紅,看到風淨月的神情有些古怪:“何人?”

“星天外的陳軒。”風淨月毫不掩飾自身的厭惡,快要把白眼翻到天上,言語裡字行間都是滿滿的鄙夷揮之不去,“公子見嗎?”

聽到“星天外”三個字,蕭宸玖肩膀條件反射性一凜,隨即臉色寒了下來。

“老熟人啊。”他寥寥可數幾個字擲地有聲,撒嬌似的將臉埋進慕南卿頸間蹭了蹭,“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