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正月初八,這是很多商家結束年假重新開業的日子,這二線城市還不怎麼禁鞭,圖個喜慶的會在開業時吊一串鞭炮點上,噼裡啪啦的爆竹聲裡嶄新開業,那叫一個八八大吉。

路上盡是燃盡的包裝和彼此起伏的爆竹聲,路明菲穿著紅色的羽絨外套,用格柵圍巾把自己武裝成了企鵝,一手提著剛買來688的商超首推新年大禮包,一手是三份不一樣外觀的禮盒手提袋,踩著還沒來得及掃蕩的積雪,她走的搖搖晃晃,而旁邊的老爺子已經拄著柺杖走到她前頭了。

在醫院躺了幾天之後,她終於能夠下地行走,考慮到夔門行動的巨大成功,和在戰鬥中受傷的學員們,卡塞爾校方特意給大家在中國批了兩週的假期養傷放鬆。

趁著這個機會,路明菲搭飛機回了一趟家,買了年貨打算去拜個年。

雖然嚴格意義上那是嬸嬸叔叔路鳴澤的家,但她也在那裡度過了自己的青春,就算去了老美讀了牛逼哄哄的屠龍學校,還是會忘不了那個有點酸楚又有點懷念的蝸居,她知道嬸嬸會依然留著她的房間,這樣她回來就總還有個落腳的地方。

路明菲縮了縮脖子,正月初六的南國天氣還是很冷,上飛機的時候她對零信誓旦旦,說自己的身體絕對大丈夫,實際上落地之後長途跋涉才感覺到內在的骨頭還是有點隱隱作痛,在凜冽的寒風下尤其如此,所以她走的很慢很慢。

當時是零把她從水下救了回來,所有受傷的成員經過應急處理後,送往最近的醫院,接診的醫生說以路明菲的狀況還能活著基本屬於奇蹟,而五天後她下地蹦躂更是把那位老學究反光的眼鏡都快給震碎了。就連路明菲自己也覺得忽然間好像就有了一副超人般的體質,那樣慘烈的傷口不在床上靜養個把月才怪,可她從將死的深淵裡爬回來變成一隻撒歡的野猴子只用了這麼幾天。

大概是龍族血統的作用吧,還真是方便的體質呢。前幾天有那麼一段時間,路明菲躺在病床上看白色的天花板,覺得自己好像魔法少女小圓裡的美樹沙耶香,她和叫做丘比的路茗沢簽訂下屠龍的契約,便不再畏懼傷痛,無論有多嚴重的重創只要還吊著一口氣都能迅速復原,這種體質簡直是頂級的戰鬥好苗子。

最終自己會不會和沙耶香淪落到一樣的結局?那個滿口姐姐姐姐我愛你,就像老鼠愛大米的路茗沢,會不會也是丘比那樣滿口真話,但組合起來就是莫大謊言的魔鬼?

她不知道,也不敢去猜測。

自從那個滾字之後路茗沢好像就從她的生命中消失了,無論她怎麼呼喚,怎麼閉上眼睛試圖回到那樣的夢境裡,路茗沢都沒有回應。唯一證明路茗沢存在的,是那個名為天光的言靈路明菲依然可以使用,如果連這裡力量也失去了,她甚至會覺得有關路茗沢的一切都是她分裂出來的自我妄想。

挺好的,真的挺好的,那種欺騙別人去屠龍的混蛋就該淪落到這種徹底消失的下場,無論如何路明菲都不會再借助路茗沢的力量了,她不想老唐的悲劇第二次在自己面前上演。如果將來還是要去殺死那樣的龍王,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也只能是自己。

這種話甚至沒法跟楚子航說,師兄雖好,奈何太過正氣,他就好比是個師出蜀山的得道高徒,下山的任務就是斬妖除魔,哪怕遇到了愛做好事的淘氣女鬼,也會狠下心來一抹長劍,金光燦燦定鬼魂,一刀降服送入鎮妖塔。

說起來楚子航恢復的甚至比她路明菲還要慢,從潛水鐘裡撈出來的時候,楚子航已經徹底昏迷了,一連到第三天才醒來,這會兒估計還在醫院躺著,沒法一起回老家。所以楚子航拜託路明菲幫忙去拜訪一下他老媽,說他這會兒在四川很忙走不開,最好再送點什麼讓老媽開心開心,他會負責報銷。

這麼一整就頗有見婆婆的味道,路明菲當然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滿口答應,心裡小算盤打的啪啪響。

不知不覺路明菲走到了市少年宮,這裡離家已經很近了,今天是新年少年宮第一次開門,又冷又幹的天氣,大家都還沉醉在長假的餘韻中,這裡自然是門可羅雀。

她忽然想到了那個教出楚子航一身絕學的劍道館,這裡也許住著一位深藏功與名的劍道大師,只要往她腦門上輕輕那麼一按,任督二脈就會被徹底打通,從此她路明菲便能集百家之長,變成江湖上有名的赫赫女俠。

轉進步道里,走不了多久就看到了那家武藏劍道館的招牌,雖然有一顆虔誠的求師之心,奈何人家劍道館今天也還是繼續休假,估計得過幾天再來三顧茅廬了。

路明菲搖搖頭,轉身一下子撞在某個人身上,對方比她要高不少,鼻子在人家肩頭一記勐磕,大片的酸楚頓時湧上來,不是疼哭的,是愣被那種勁兒給捅的直飆淚。

“對不起對不起!”她揉著鼻子點頭哈腰的道歉,理論上她現在應該是殺死了諾頓的英雄,走到哪都該帶著二五八萬式的拽氣,可年少的時候委實是慫慣了,遇到什麼都喜歡把抱歉掛在嘴邊。雖然這會兒確實是她的錯。

“路明菲。”對方的聲音微涼清澈,就像指節敲打白玉那樣通透,路明菲覺得有點耳熟,但想不起來是在哪裡聽過。

她抬起頭來,愣住了,眼前的姑娘比她高了一個頭,頗為時尚的短款白毛衣打底,在這寒冷時節她居然敢露出肚臍,米白風衣把高挑身材襯托的一覽無餘,這還不滿足腳下還踩著帶長跟的雪地靴,整個人又拔高一節,看不見的純色墨鏡下面想來眼神必然鋒芒畢露,雙手插兜的普通姿勢看著都那麼瀟灑,妥妥的超模御姐一枚。

路明菲不記得自己何時曾經見過這等人物,唯一能有相似範兒的可能是諾諾,但是諾諾就沒有這麼高的個子。

“你是?”路明菲唯有訕訕笑臉相迎,對方來的太過突然,可能是討債的也說不定,也許叔叔嬸嬸欠了誰的錢跑路了?他們找不到人只好來找自己?這種事兒以那倆大人的風格也不是做不出來啊!

女孩摘下墨鏡,露出塗滿彩妝的眼影來,睫毛好像柳絮那樣修長:“我是參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