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菲睜開眼睛,仍然是芝加哥火車站,她面對著玻璃幕牆,隱約看見自己額頭上的冷汗,在過去那會兒亦真亦假的時光裡,她似乎就那麼站在這裡睡著了。

鈴聲和火車汽笛聲由遠及近,打著鼻涕泡的芬格爾驟然驚醒,從座位上滾下來,警覺地左看看右看看,便如一隻剛鑽出洞覓食的土撥鼠。

“車來了!車來了!”芬格爾用手背擦擦口水,“快帶上行李!”

他說的沒錯,一列火車剛剛進站,車燈的光芒在月臺上閃過,路明菲看了一眼候車大廳裡的時鐘,凌晨三點四十五分,列車時刻表上顯示CC1000次列車抵達,這本該是個沒有加班車的夜晚。

路明菲還沒來得及帶上自己的行李箱,芬格爾已經二話不說左右開弓一邊一個,拖著倆行李箱直奔檢票口,步履如飛健壯的好似賽場上的公牛。看起來這位師兄在體力活上相當靠得住,也明白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的道理,面對身嬌體柔易推倒的小師妹,做師兄的幫忙拿下行李箱也是應該的。

火車站的燈光忽然同時寂滅,驚得路明菲腳步一顫,頓在原地不知所措,前方傳來鈴鐺的輕響聲,微弱的光隨之在檢票口周邊忽閃忽滅,一個黑影出現在空無一人的檢票口邊,那是個穿著墨綠色列車員制服的人,他不斷地搖晃著手裡金色的小鈴,帽子上彆著金色的列車員徽章,一手拿著手電筒,一手拿刷卡機。

“CC1000次快車,乘客請準備登車了,乘客請準備登車了。”列車員的聲音在大廳裡迴盪,整個車站只有綠色的應急燈和他的手電筒發亮。

隔壁躺椅上的流浪漢仍在酣睡,沒有任何人對這陣突如起來的停電錶示疑問,大廳裡寂靜無聲,只有撒歡的芬格爾和列車員平靜的報幕,路明菲甚至不確定自己該不該過去,這太詭異了,好像那輛列車開往的不會是什麼卡塞爾,而是通往地獄。

“愣著幹嘛?還想再等大半夜嗎?”芬格爾扭頭看了一眼路明菲。

“我怎麼覺得……這好像地獄列車?”路明菲戰戰兢兢地說。

“是他的言靈效果而已,雖然名字確實叫做鬼魂,但實際上只是降低了他在這個世界上一切事物感知裡的存在感,這是CC1000次快車的特例,為的就是不會讓除了我們以外的人注意到這趟特別的列車。”芬格爾說。

“去學校而已,還要搞這麼神秘?”

“你總不希望自己抵達學院的時候,後座上有個來路不明磕了藥的流浪漢吧?”芬格爾聳聳肩,“人在吶人在吶!馬上就到!”

芬格爾特意等了一會兒路明菲,好讓初次歷經這趟列車的小師妹能有個伴兒,就不至於那麼害怕了。路明菲抓著芬格爾的衣袖走向檢票口,在手電筒愈來愈強的光芒中,她終於看清楚列車員的臉,才相信芬格爾說的,那傢伙看起來確實不像個鬼魂,正嚼著口香糖吹泡泡,悠哉的很。

“我還以為今年見不到你了,芬格爾。”列車員接過芬格爾車票劃過驗票機,一副老生常談的樣子,看起來他和芬格爾甚至混的很熟。

“我可是有始有終的人。”芬格爾挺胸驕傲,雖然八年級並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車來的那麼晚,我的階級又降了麼?”

“沒有,但你是破天荒的第一個F級,甚至還在持續走低,學院在討論要不要為你增設個G級。”列車員說,“你可是從A級降下來的,已經從天堂降到了地獄。”

路明菲的車票劃過驗票機,綠燈閃爍,歡快的音樂聲驟然打破了鬼魂般的寧靜,列車員眼睛一亮。

“路明菲?S級?”他很驚訝,卡塞爾學院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這麼高階級的人了,到目前為止S級新生的入學依舊是個不公開的秘密,但路明菲的特製車票不會說謊。

“S?”芬格爾瞪大了眼睛,看路明菲的眼神就像對待什麼奇珍異獸,“小師妹你深藏不露啊!居然和校長一個階級!”

“我也是才知道……”路明菲撓撓腦袋打哈哈,“學校裡只有我和校長是S級嗎?”

“不止,不過不超過十個人,有些人已經成為了塵封在檔案中的秘密,仍然活躍在世界的某個角落。”列車員淡淡地說,路明菲這才注意到他臉上的皺紋,想來這個人已經從事CC1000次快車的專供列車員很久了,如果每次都是他來接洽,那麼他肯定見過所有入學卡塞爾學院的人,無論是楚子航,亦或者楚天驕。

老馬芬格爾帶著新駒路明菲,跟著列車員走上月臺,CC1000次列車停在鐵軌上,亮著刺眼的頭燈,黑色的流線型車身,漆面上有銀白色的藤蔓花紋盛大展開,最終組成了卡塞爾標誌性的銀色世界樹。

登上唯一一扇滑開的車門,典雅的歐式風格車廂,四壁用維多利亞風格的牆紙裝飾,真皮沙發上刺繡金線,路明菲有種感覺,她不像是登上了一趟列車,而是到了某位公爵的古宅。

從最初接觸到卡塞爾學院開始,路明菲就隱隱覺得這個學院有一種古典的貴氣,現在就連這趟他們自己執行的列車,也被不遺餘力的改造成了彰顯示卡塞爾存在的模樣,財大氣粗四個字就差寫在車頭上了。

那張惹眼的橡木條桌旁邊坐著最先登上來的客人,聽到有人進來的聲音,零收回視線看了他們一眼,手裡的熱咖啡霧氣嫋嫋,面前擺著紅茶和蛋糕。

“你怎麼會在這兒?”路明菲傻眼了,按理說這個時候零應該在新宿舍裡好好睡覺,適應新的生活環境才是,熬夜可是女生的大敵。

“考慮到你連登機都能睡過頭,我覺得你要是錯過列車也很正常。”零淡淡地說,“本來是打算去候車大廳裡把你拍醒的,很意外你能自己登上列車。”

路明菲老臉一紅,”我只是偶然睡過了一次,請別把我想象成什麼吃了睡睡了吃的家豬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