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如約而至,積雪厚到連港口的正門都很難開啟,但是黑天鵝港裡面卻越來越溫暖,室內溫度達到了前所未有的28度。

這是因為赫爾佐格博士給鍋爐房提供了額外的兩噸燃油,讓他們務必要把房間裡燒的如同春天那樣暖和,好讓女孩子們能穿上漂亮的連衣裙跳舞。

他很開心地透過廣播對大家宣佈,莫斯科來的邦達列夫少校正在設法幫助黑天鵝港解決冬季的物資問題。既然物資不成問題那也就沒有必要那麼摳摳索索的節省了,每個人都得到了想要的東西,軍官們擁有烈酒與香菸,護士們拿到香水和絲襪,孩子們像是書中描述那些生活在莫斯科的孩子們一樣,穿著節日的服裝,帶著有皮遮耳的帽子,吃上爆米花,冰激凌,還有土豆燉牛肉。

暖氣和音樂聲中,五顏六色的綵帶飛舞,大廳裡燈火輝煌,士兵們拉著手風琴,年輕女孩們載歌載舞,孩子們圍繞著巨大的聖誕樹許願,赫爾佐格博士來到大廳,穿著黑色的禮服打條漂亮的玫紅領帶,作為這裡的最高掌權者,他是來獻上節日致辭的。

“我親愛的朋友們,今天是黑天鵝港最重要的日子。我們來自莫斯科的朋友邦達列夫少校已經向我確認,我們的研究工作得到了上級的高度讚揚!很快我們就可以分批迴家探親,這裡的每個人都會受到獎勵,你們會有軍功章,能去海里度假,你們是國家的功臣。唱歌跳舞吧!在這個美好的夜晚!”

赫爾佐格舉杯示意,每個人都舉起酒杯來,無論大人還是小孩,有人說就連蘇聯的小孩子都從小能學會喝酒。

雷娜塔站在聖誕樹後,看著大家歡呼雀躍,士兵和護士激動地彼此擁抱親吻,能回家探親是這裡每個人的期望,赫爾佐格博士的許諾激動人心。

但雷娜塔不相信博士說的話,零號說今晚就是最後的機會了,在這之前她們已經做了足夠的準備,這意味著博士今夜說的每個字都是謊言,在她聽來就像毒蛇進攻前的嘶聲,令人毛骨悚然。

赫爾佐格博士和大家碰杯之後就回辦公室繼續工作了,軍官們低聲為他的敬業讚歎。雷娜塔抬頭看著大廳裡的時鐘,默默計數了五分鐘確保博士已經遠離,她貼著牆根小心翼翼地挪動,沒有人注意到她的鬼鬼祟祟,大門悄然裂開一道縫隙又被合上,雷娜塔成功溜進了走廊裡。

她得去找零號,在這個所有人都歡呼雀躍的夜晚,零號還是沒有出現在大家的視野裡,她仍然被關在那個零號房間中,像是世界都遺忘了她。

時間很緊迫,因為不知道意外什麼時候就會發生,雷娜塔其實可以選擇自己一個人離開,逃跑的方法和準備零號都告訴她了,只要她願意。但自從那天之後雷娜塔就接受了零號這個無所不能的魔鬼朋友,彼此間定下了不離不棄的契約,她現在是去履約的。雷娜塔·葉夫根尼·契切林,永遠都是能讓別人把生命都交到她手裡的認真孩子。

鍋爐房值班的中尉倒在值班臺上,手中還握著一瓶紅牌伏特加。一顆鋼芯彈貫穿了他的心臟,邦達列夫提著馬克洛夫手槍站在中尉背後。赫爾佐格博士擦燃火柴丟入灌滿燃油的水槽中,熊熊烈焰只用一秒鐘就衝進了冷庫。烈火炙烤著堅厚的冰,冰層中隱約凍著拇指大的胚胎。

“都是混合了龍類基因的胚胎?”邦達列夫問。

“技術還不成熟的產品,可能會失控,沒有帶它們離開的必要。”赫爾佐格擦了擦手上的燃油,“絕大多數東西都已經搬遷完成,最後一批產品由我們自己帶走,第二代產品更加優秀,強大而且可控。下一個目標是檔案室,不需要的資料全部都得燒掉。”

邦達列夫把一大罐燃油抗在肩膀上,和博士並肩走出鍋爐房,額外調撥給鍋爐房的燃油不可只是用來取暖的,還要用來燃盡那些帶不走的秘密。

碼頭盡頭,赫爾佐格與邦達列夫轉身回望烈火中的黑天鵝港,每個視窗都噴出熊熊烈焰,爆炸聲彼此起伏。沒有人能活著離開那座港口,大廳的舞會把所有人都集中起來了,無論是食物還是酒水,亦或者通風管道送來的暖風,裡面全部加入了堪比毒品的致幻劑,歌舞昇平的人們聽不到外面的爆炸聲,只會在夢境中迎來死亡。

火光沖天的暮色中,黑色的陰影正在緩緩靠近港口,列寧號破冰船在黑天鵝港生命的最後一刻才抵達,它不是來送補給的,而是來告別。

巨大的呼呼聲遮蔽了風雪,探照燈的光柱打在碼頭上,光環直升機的旋翼把滿天飛雪繳得紛紛揚揚,懸梯上垂下來四個穿著軍服的人,就像過去做過的一樣,他們是來幫忙搬運最後的貨物的。

這些東西不多,就剩下幾個金屬保溫艙,但赫爾佐格一直把這些藏到了最後,因為這就是他所謂的二代產品,是他最重要的研究成果,在這場血腥的交易中,赫爾佐格一直把它們當做壓箱底的底牌,直到現在才肯拿出來。

“完美無缺的第二代產品!”赫爾佐格拍拍金屬保溫艙,“強大而且可控,唯一的問題是我到現在還沒有分清楚哪種基因片段可控,哪一種不可控。”

“你剛剛才說過第二代是完美無缺的。”邦達列夫吐槽。

“別急,聽我說完。”赫爾佐格說,“這裡的每個保溫艙裡都是一個基因對比實驗的孩子,兩個一對,分別攜帶了兩段不同的基因,我們只需要讓他們長大,觀察他們的個性和日常行為,就能知道誰才是更完美的,誰是那個難以控制的。後者並不代表失敗,相反他們的力量甚至可能在前者之上,如果從小就加以誘導,也能成為可靠的利器,就是暴走的時候可能會變成一條嗜血的爆龍也說不定。”

“風險總是與收益並存。”邦達列夫微笑著點點頭,“比起穩定的那個來說,我可能更喜歡瘋狂的。”

他忽然拔出馬卡洛夫手槍,連續扣下扳機,鋼芯彈一枚接一枚地洞穿赫爾佐格博士的胸膛,把那顆衰老的心臟撕成無數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