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繪梨衣來說橘政宗並不是什麼很重要的人,遠不如源稚生,他乾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每次在繪梨衣接受完治療以後過來問些問題,諸如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是否需要調整藥劑的劑量什麼的。

這些聽起來有點像是關心的話,源稚生偶爾也會問類似的東西,但繪梨衣能感覺到,橘政宗問的時候和源稚生問的時候是不一樣的,儘管在其他人眼裡橘政宗已經偽裝的很好了。正因為沒有學過人情冷暖,所以看待這些的時候反而更加憑藉直覺,繪梨衣的直覺告訴她橘政宗不一樣,雖然說不上是哪裡和別人不一樣,總之她就是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事到如今才知道那個人的真面目,其實並沒有太意外,繪梨衣甚至為他準備了一束花……難得的有了些人情味,也算是對這些年來橘政宗有好好地把她撫養長大的一點表示,只不過那種撫養更多意義上的是把她當做工具。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橘政宗能死在繪梨衣手裡甚至算得上是好事,如果是拖到學院裡的其他人來,大機率會留他一個活口,要從他身上想辦法研究赫爾佐格的血統進化藥。對這種人卡塞爾學院是不會講什麼人道主義的。

現在大家兩清了,誰也不欠誰的。

腳下又傳來劇烈的震動,繪梨衣跌跌撞撞地跑向大石茶室,扶著門框行走,她已經有些習慣遇到什麼事情總是第一時間去找Sakura。

路明菲也被晃的走不穩路,兩個人只能相互扶持著在桌邊坐下緊抱著廳中的立柱,心裡期待茶室別在這樣的震動中給弄塌了。

“白王真可怕。”繪梨衣在本子上歪歪扭扭地寫下一行字。

平鋪直敘,沒有什麼修飾,作為在日本長大的姑娘她從小到大不管在什麼地方,肯定也都沒少經歷過地震,但是向這樣自己就在地震中心的體驗還是頭一遭,似乎整個世界都在顫抖,灰塵撲簌簌地從橫樑上面灑下來,沒人用的茶具落在地板上摔的粉碎。

“沒事,馬上就去做掉她。”路明菲摸摸繪梨衣的頭髮,滿臉豪橫氣,好像那怪物就是她說說就能捏死的小蟲子。

每當這時候她都會想,如果繪梨衣真的是自己的妹妹,年少時的那段時光應該會好過很多。世界總是願意對可愛的女孩子溫柔以待,就算繪梨衣沒法說話,在仕蘭中學的話,也會有很多人喜歡她,願意和她做朋友,那裡的紈絝子弟雖然很紈絝,但真正壞的人不多,趙孟華及其跟班也都懂得憐香惜玉的道理。自己作為繪梨衣的姐姐,肯定也能一人昇天雞犬得道的沾個光,不會被那麼多人反感。

可現實沒有如果,大家認識的時間點並不在最該相遇的時候,是錯過還是珍惜,就只能看自己的選擇了。

有人踢開了大石茶室的木門,是受到白王吸引來朝拜的死侍,儘管是在奔赴死亡的路途上,這些鬼東西還是沒有忘記停下來覓食,高純度血統的東西會激發它們的嗜血本能,橘政宗的屍體已經在轉眼間被它們啃食殆盡,轉頭就把目光投向了茶室內,染血的牙齒裹挾著腥臭的唾液一路流淌,茶室裡的活人和其他死侍的屍體算得上是一頓滿漢全席了。

空氣詭異地震動起來,繪梨衣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審判對她而言是無聲的。無形的領域以她為中心瞬間擴散出去,除了她和路明菲坐的這套桌椅,其他桌椅都悄然浮起在空中,和櫃檯裡的餐具交錯著向死侍群投射,沉重的東西呈現出砸的氣勢,而銳利的東西則表現為穿刺。

在死侍的眼裡,整個世界都遍佈那些向著自己襲來的東西,沒有一處縫隙。這一瞬間死侍居然萌生出了逃的想法,它的本能在畏懼,但它根本無處可逃,潑墨般的黑血在死侍群中飛散,在這個龐大的領域中,繪梨衣命令的東西都得死,身邊的任何事物都會為了完成她的這個意願而表現出不同的攻擊性。

這不是路明菲第一次見到審判了,從夜之食原來富士山的路上,她們一路開著車,繪梨衣就是這樣一路用審判消滅了所有遇到的猛鬼眾和死侍。路明菲第一次產生了被黑道大小姐包養的爽快感覺……她根本就不用動手,只需要看著大小姐瞪誰誰死就行,這不勞而獲的軟飯吃的格外叫人安逸,也難怪小魔鬼說繪梨衣能敵一個機械化師,蛇岐八家會把她當做王牌。

但這種毀滅性的言靈不是沒有代價的,路明菲在繪梨衣的手腕上摸到了細密的鱗,她越是使用審判,身上就越容易出現這種龍化現象,她的血統非常不穩定,一方面給予了她強力的言靈,一方面又在傷害她的身體。

“別用言靈了。”路明菲握著那部分長出鱗片的面板,微微皺眉。“再這麼下去你的身體會受不了的。”

有了審判在面對成群死侍的時候固然省力,但這種力量就像是繪梨衣燃燒生命換來的,很顯然如果她到了極限,就會變成和死侍一樣的東西。

“如果不殺死白王的話,在這個世界裡的每個人都逃不掉吧?雖然他們很多人都和我沒什麼關係,但要是那些人都死掉了,誰還去看Sakura唱歌呢?”繪梨衣在本子上寫。

“你怎麼知道我唱歌?”路明菲一愣,狐疑地看著繪梨衣的眼睛。

繪梨衣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低頭避開路明菲的視線,抓著自己的裙襬。Sakura說過不希望繪梨衣去她工作的地方,也沒有說出自己的真名,但繪梨衣都是靠自己找到了真相,她不知道這會不會讓Sakura生氣。

“我去看過你的表演。”最後繪梨衣還是老實交代了,她不擅長說謊,有背德感的時候就沒辦法和路明菲正面對視,所以只能說,“你穿印有骷髏頭的衣服,帶很誇張的耳環,渾身都是銀色的亮片,唱會讓大家陪你一起狂歡的歌。”

路明菲心說我了個去,我在小姑娘面前裝的好一手知心大姐姐,沒想到小姑娘早就看到了自己的黑歷史!

“你還是忘掉比較好……”路明菲扶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