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泉水霧瀰漫,光暈撒下,池內身影模糊。

“二十四年了,時間過得真快。”葉凌玦閉上眼,緩緩開口:“我記得大學那會兒,有個女生追了你九十多天,每天在廣播站喊你名字。就在我以為你要脫單的時候,那姑娘說只是玩玩。”

“姑娘叫什麼來著,我怎麼想不起來了?”

“白敏知。”

“對!白敏知!你到現在還記得清楚。”葉凌玦猛地睜開眼,看向魏良:“人家姑娘追你沒得逞,還不能給自己找個臺階嗎?看你那記仇的樣子,脫單是沒指望了。”

“別人的感情好歹單純些,你呢?”魏良淡淡開口:“上學時那麼多女孩喜歡你,你一個也沒看上。堂堂鋼琴天才,放棄音樂學院,和我一起攻讀金融學。你又不善良,幹嘛做些良善的事?”

魏良的語氣寡淡,卻是格外鋒利。葉凌玦聽著聽著,忍不住笑了:“你問我為什麼放棄鋼琴?還要從一幅畫說起。”

葉凌玦高三那年,突然喜歡上了畫廊。貴族學院的畫展,競爭尤其激烈。國際畫家協會,每年都會來到會展挑選作品入圍。可真正能入圍的,少之甚少。葉凌玦最喜歡的一幅畫,名喚深海龍澤。畫上龍鱗逼真,大海波浪翻湧,是一眾二次元畫作中最獨特的存在。

“玦兒,你喜歡這幅畫,但你並不需要它。”葉溫書得知後,很快來到畫展:“世上有千千萬萬的人在作畫,可他們連被評選的資格都沒有。你是要成為那個等待的人,還是要成為挑選的人?”

“爸,是不是在你眼裡,除了掙錢什麼都沒用?”葉凌玦心裡有怨,嘴上也不留情:“你說彈鋼琴和彈棉花沒什麼區別,可世上有那麼多鋼琴大師,他們都很出色,他們也能掌控人生。為什麼你總要用自己的想法控制我呢?”

彼時距離高考,還有不到一百天。

葉凌玦的怨恨,讓葉溫書第一次服了軟:“好,玦兒。爸爸不逼你,你敢和爸爸打個賭嗎?若是這副畫能獲得國際畫家協會的認可,爸爸就再也不阻攔你的想法。”

這一次賭注,在葉凌玦心中留下深深的印記。那是他第一次得到父親的讓步,也是第一次期待著改變。一副深海龍澤,成了他高考前最大的期望。

後來的日子,他被考卷淹沒,畫廊的畫也頻繁更改,漸漸沒了深海龍澤的影子。直到有一天,他來到老師辦公室,聽到老師們的交談:“真是可惜啊,深海龍澤確實是個優秀的作品,但作者太小了。她才高一,按照學院規則,低年級學生不具備評選資格。”

“那有什麼辦法呢?學生還是以學業為重,美術生也是如此。”另外幾個老師嘲諷道:“是金子總會發光,不拘於時間。她要是真的努力,就該兼併學業和畫畫,創作出更好的作品來。”

葉凌玦站在門口,猛地握緊拳頭。

更好的作品?深海龍澤難道不是好作品嗎?為什麼大人總用漫不經心的話語,阻擋天才的誕生?為什麼他喜歡的作品,和父親打賭的作品,卻連入選的資格都沒有?

那一瞬,怒火湧上心頭。葉凌玦下定決心,和父親做了一場交易。

“就因為一幅畫?”回憶終止,魏良聽得一頭霧水:“你和伯父打賭輸了,和你放棄鋼琴有什麼關係?”

“關係嘛,倒也不大。”葉凌玦回眸一笑,緩緩道:“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千里馬需要伯樂,可伯樂不常有。若是我成為千里馬,世上就多了一個苦命的天才。可若是我成了伯樂,世上就多了無數的千里馬。”

“我和父親做了一場交易,他將深海龍澤送到了國際畫家協會,那幅畫一炮而紅,締造了世上最年輕畫家。畫家叫什麼來著?好像是艾塔爾,現在還很有名呢。”

說完這句,葉凌玦深吸一口氣,潛入溫泉。

剩下魏良一人,還處在驚訝之中:“艾塔爾設計師,居然和我們是同一母校畢業?”

水面翻起氣泡,霧氣蒸騰,漸漸溢位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