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頭魔界的西北角,有一處高原。

高原毗鄰雲海,貫通星河,乃九頭魔界至高之所在,是以自古便有天原之稱,又因此地的撲命寒風終年不斷,風聲如羌笛嗚咽般幽怨悽楚,初聽傷心縱涕淚,久聞腸斷人無心,故又有名為——悽風原!

也不知何時,悽風原上突然多出了一隻魔,同樣也多出了一柄劍,於是悽風原上就只剩一隻魔,同樣也只剩下一柄劍來。

魔如劍,魔心中直平正;

劍即天,劍心渾逸自然。

天地自然之劍,曠古絕今之魔,“劍魔”這兩個字就像是刻在青穹上的爍陽,絢爛到無人可以逼視。如今的魔界,只剩下兩類劍者,仰望他的和追逐他的,前者放眼如恆河沙數,後者卻寥若晨星,即便是劍帝敗天狂,也將生命的絕大多數光陰留在了追逐劍魔的步伐上。

這一日,距離競魔天決還剩兩日,悽風原上突然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日正當中,天原猶冷。

天幽王走在蕭索哀怨的悽風裡,一時間往事歷歷,然而正當他回溯起五百年前的自己時,一陣悠揚的風鈴聲穿過傷心的寒風,無情阻絕了天幽王的舊憶。

“汝便是劍魔?”天幽王逆著呼嘯的悽風,淡淡道。

無人應聲,只聞風鈴脆響陣陣。

“吾來,只為印證一事。”天幽王不以為意,繼續道。

風鈴聲忽止,徒留風聲嗚咽。

“何為劍?”天幽王神情凝肅,一字一頓道。

這三字甫出,悽風驟停,金烏照在了天幽王的黑袍上,現出了他又直又挺的鼻尖,也顯出了他足履下的一寸陰影。

“吾這柄劍,飽飲鮮血,能分朔望,汝以為如何?”天幽王緩緩拔出了他的劍,在日光的直射下,玄幽朧夜劍身仍舊一片漆黑,剋制的連一絲光都透不出來。

一時間,風鈴再起,很不諧調地越過了蟄伏的風聲。

“汝之劍,能否一觀?”天幽王平和謙沖道。

語畢時分,寒風與風鈴同時噤聲,日懸頂,雲浮天,花綻野,足踏地,微風拂面,泥土芬芳,雄鷹振翼,彩蝶翩翩,一切彷彿又回到了最原始的模樣。

“好一口天地自然之劍!”天幽王面對此景,目含欣慰,不禁讚歎道。

這時,風聲又起,不同的是淒寒之蘊調不復,取而代之的是傾聽內心的聲音。

“吾道乃神王之道,六跡足見真章,詳道如此這般……”

天幽王將自身參悟的神王六跡緩緩道出,每道盡一跡,必有風鈴七響,作為聞道者的回應!

六跡道盡,四十二聲鈴響完畢,忽而悽風如猿啼般咆哮開來,接著便能聽到夾雜在風中的人聲:“你的神王六跡,正是我的自然之道!”

鈴音的源頭終於開口,渾厚而沉重的聲音撕裂了蒼穹,直擊心門深幽之處,睽違已久的劍魔,身隱而聲現!

“吾只能說真道永遠都是相通的,而知己從來都是稀缺的。”天幽王罕見的語帶歡愉道。

“可你的傷,將使你回到最初之地,這句知己,道來已晚……”劍魔充滿遺憾道。

“知己一瞬便是永恆,在那日到來之前,吾只希望蕭白夜與汝,能陪吾在辰星永晝飲上一杯茶,作為知己最後的一份念想。”天幽王的聲音平淡如水,五百年的烽煙滄海,早已令他處變不驚,臨危不懼,情濃不溢,至死不渝。

“這杯茶,我是一定會去叨擾你們的。許久未見白夜,聽你此言,想必他也已經悟道了,當真是可喜可賀!”劍魔感嘆與欣慰並存道。

“星河九野,天道彰顯無遺,他此刻,唯欠一份決心。“天幽王沉聲道。

“磨礪之後,方見決心,這是屬於他的考驗!”劍魔雄渾的聲音中帶著幾分蕭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