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日子啥樣?一分錢恨不得掰開花,你常年不著家在外面幹,留下人家自個兒在家帶孩子,像守活寡似的給你守著,人家說啥了?

跟你說老兄弟人不能忘本,你現在是行了,要錢有錢要人有人,挺風光的。說實話這都沒啥,主要是不能學著人家一有錢就換媳婦,這事咱們家庭做不出來。”

五姐夫認真嚴肅的話語很扎人,叫老譚不知說什麼,無言以對。

人怕回憶過去,尤其是充滿苦難與心酸的過去。

五姐夫的話讓老譚想起了過去,眼前浮現了和林燕結婚時的情景

那時候啥也沒有,甚至沒有新房,只在老屋的大炕中間掛了個布簾,外間是母親和姐姐,裡間是剛結婚的一對新人。

林燕沒有怨言,就這樣嫁給了他,過起了掐個菜葉顧不過腚的日子。

一年後,兒子降生,浪漫的二人世界變成溫馨的三口之家。

為了生計,老譚在兒子滿月後狠狠心遠走濱海,一去四年。

四年,他沒日沒夜的幹,像個苦行僧般,日子雖苦但快樂,因為有奔頭。林燕在家帶孩子,還上著班,一心把火、馬快槍急的要把日子過好。

苦日子,兩口子過著甜,還來勁兒。日子好了,過成了想要過成的樣子,甜卻沒了,也沒了勁兒,跟誰說理去——

是自己變了嗎?老譚問自己,然後回答自己:變了,也沒變。

變的是家,是年齡,是身外事。心沒變,還那樣。

山坡,荒草,松樹地,一座土墳。

墳前靠陽處的雪已經化了,墳後的雪還在。

老譚用木棍繞著父親的墳畫了個圈,然後壓墳頭紙。五姐夫把燒紙和元寶殼子從麻袋裡倒出來放在一邊,然後取出一捆放在墳前,跪下點燃。

老譚挨著五姐夫跪下,用木棍扒拉著,讓紙錢燒的透些。

一捆紙要燒完的時候拿一捆續上,隨之加上元寶殼子。

紙錢燃得很旺,燒過的灰絮飄飄蕩蕩,打著轉兒,忽左忽右的盤旋。

“爸,快過年了,來給你送錢,錢多的是,隨便花,多置備點兒年貨,好好過個年”老譚叨咕著上墳的話,一半順景,一半實嗑兒。

五姐夫也叨咕。

紙錢一捆捆燒著,燃起的火把地面殘存的雪融化

老譚透過火光看著父親的墳,黃土、枯草、剛壓上去的墳頭紙隨風微微煽動

“該給老爺子修修房子了。”老譚說,像是自言自語。

“過了年清明的,我和大姐夫、二姐夫一起來。”五姐夫說。

“我也回來。”老譚說。

“你回來最好。”

“得從山下拉土。”

“咱家有車,家家有,一家一車夠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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