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學了。背的是母親縫的藍布書包,書包裡裝著新發的課本。母親不識字,但願意看課本里的圖畫。他把美術書拿給母親,母親一張張翻看著,不是發出欣喜的“嘖嘖”聲。

母親除了愛看課本里的圖畫,就是看貼在牆上的獎狀了。

牆上貼的除了年畫外,就是他和五姐的“三好學生”“優秀學生”以及各項競賽的獎狀,貼不下了把舊的摘下,貼上新的。

那些獎狀是母親的欣慰與驕傲。

父親走了,家裡的一切都落到母親肩上。

母親用瘦弱的身體撐起這個家,雖貧困但溫暖,雖窘迫但溫馨,雖風吹雨打,但甜蜜幸福、欣欣向榮。

回憶是痛苦的,尤其回憶小時候,除了心酸和灰暗,沒有別的。很多人喜歡美好的童年,那是有美好的記憶,如果留下的是悲傷痛苦,都不願提起。

他把小學時光一帶而過,直接到了初中。

那年他十三,是個半大小子,由於長期幹農活,身體結實,和同齡人比要壯一些。

那時家裡只有母親、五姐和他三口人,上邊四個姐姐都出嫁了。

家裡窮,養不起牲口,種地、收秋都是姐姐們回來幫。

春天種地、秋天收秋他和五姐要請假回家幫著忙活,平時侍弄地都是趕在放學後和禮拜天,別看他歲數小,也是半拉兒莊稼人,村子裡的成手莊稼人都很佩服。

在農村人熊過不了日子,總被欺負。

他十三歲開始以家裡唯一男丁、主事人的身份在村子裡出現,當然,由於家窮沒人瞧得起,沒少受欺負,架沒少打,確切的說沒少被人打,經常鼻青臉腫的。

但他骨子裡不服輸,打不過也打,並且是不要命的那種。漸漸地沒人敢招惹他,也就少了欺負。他的原則是不欺負別人,別人欺負也不好使,沒事不惹事,有事不怕事。

別看歲數小,但講理,從那時就練就了一張好嘴皮子,一般人說不過他,就連派出所所長都不願和他理論,整不好被他繞進去。

嘴能說,長期幹農活體格還好,加上從被人打到打別人,練就一身打架本事,等十六歲上高中的時候已經成了村子裡的人物,一提老譚家小六沒有人不知道的。

高中三年他念了兩年,沒辦法,家窮,念不起,加上當時五姐念師範,他只能輟學。

到現在他也不後悔當初輟學的決定,雖然兩年的高中生活是灰暗的,沒能進大學考場。

還是那句話,人到啥時候說啥話,什麼樣現實決定什麼樣的抉擇,沒什麼後悔不後悔的。生活這架馬車駕轅的是自己,路怎麼走自己決定的,不管上坡下樑,還是溝溝坎坎,走就完了。

現實是用來改變的,不是拿來抱怨的。

一晃兒二十二年過去了,當初的蓬勃小夥兒成了兩鬢斑白的中年人,不算是成功,但相對於大多農村出來的打工的孩子來說也算行了。

“行了,知足,家有了,孩子懂事優秀,老孃五姐照顧,安享晚年,沒啥可掛念的。現在是人合心馬合套,啥都順心,正是幹事業的時候。”

老譚給自己總結道。

思緒從過去的回憶中跳出來,進入到眼前的現實中。

他想:明天回省城,把這個月優秀員工到草原旅遊的事安排一下,然後到各家店視察一圈,再開個會,之後去蘇州,那邊得重點抓,不能放鬆。

還有派出學習的也快回來了,回來後安排實習,現場演練,第一傢俬房菜館不能整砸了。

中央廚房的事也得落實,今年選地方,過年建。

想到這些這個老餐飲人渾身開始熱起來,並伴著些小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