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從農村出來的時候啥也沒有,有的就是一把子力氣和農村人的憨厚與樸實。要想從啥也沒有做到啥都有,所付出的艱辛和代價難以想象,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會體味其中的心酸。

林燕剛強,一挺就是五年。

五年時間,能夠改變很多東西。

老譚站在樓口,一邊抽菸一邊想早上林燕上班前說的話,要他出去找個活幹,兒子過兩天從姥姥家回來,得交幼兒園園費了。

他當時趴在床上,心說這剛待幾天,大正月十六就出去找活,還有沒有王法了?當然,只能在心裡說說,不能當面叫囂,那是找著幹架呢。

當了這些年廚師長,知道怎麼對付。

馬上從床上爬起來痛快的說:“今天出去找工作,多走幾個地方,看看有好工作沒。”然後又死心不改的試探,小聲說:“不行就開個小飯店。”

林燕瞅也沒瞅他,冷聲道:“開飯店就別想了,在家把協議書好好看看,要不簽字,要不就老實待著。不簽字也行,但必須按著上面做。”

老譚是去年臘月二十三小年那天從濱海回來的,準備回老家過年,知為回家花多少錢、怎麼花倆人產生分歧,進而發生爭吵。林燕一來氣提出離婚,並且用兩個小時的漫長時間不辭辛勞的起草了離婚協議書,毫不留情的叫老譚簽字。

當時老譚在氣頭上,看也沒看,直接無視女皇的囂張氣焰,悶頭睡覺,這事也就這麼地了。

其實也沒啥大事,老譚母親七十七,在老家由他五姐養著,按理說應該由他這個兒子贍養,林燕這個當兒媳婦的也沒意見。可是老太太歲數大了,離不開農村,五個姐姐也不叫老譚把老媽接到城裡來。

他們一家三口回五姐家過年,五姐有公公婆婆呢。老譚想給母親三千塊錢,給五姐的公公婆婆每人一千,這樣好看點,也給五姐長臉。

林燕不這麼想,認為給婆婆三千可以,等五姐的公婆不用給,又不是自己的公婆。

女人都這樣,一說給婆家拿錢就心疼膽疼的,給自己孃家拿多少都行,還唯恐不夠。

林燕在家是老大,身下有兩個弟弟。大弟結婚幾乎都是林燕拿的錢,小弟從初中開始就是林燕供著,現在大學畢業找工作還是林燕拿錢,老譚雖然不說,但心裡有數。

倆人處物件的時候老譚就知道林燕家困難,自己家也窮,都是苦瓜蛋子出身,誰也不挑誰。經過風風雨雨十多年的打拼,現在日子雖然不富足,但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林燕顧孃家老譚理解,誰叫林燕是老大呢,自己的五個姐姐也都顧孃家。

本以為年過完了,協議的事也就過去了。兩口子哪有舌頭不碰牙的,吵歸吵,還不過日子了?沒成想林燕舊事重提,老譚有些來氣,問了林燕一句啥意思。

林燕說沒啥意思,然後道:“馬上給兒子交園費,還得交下季度房租,一家三口還得吃吧,還得喝吧?你趕緊找活幹,別總在家待著。”

“開飯店你不是不讓嗎?”老譚道。

“開飯店你就別想了,不可能拿錢叫你霍霍去,趕緊找個活,不用當啥廚師長,廚師就行。一個月交家四千,剩下的你願意幹啥幹啥,什麼找小姐、養小三、處鐵子隨便,我不管。”

林燕說完上班走了。

其實林燕說的很對,只不過語氣生硬些罷了。

在家待著就得花錢,掙錢不容易,花可容易著呢。

老譚正想著的時候電話響了,陌生號碼。

“您好,哪位?”老譚問。

“兄弟,我是麻將社你黑哥,幹啥呢?”

“哦,黑哥,沒啥事,待著呢。”

“過來玩兩把唄,三缺一。”

“好,一會兒過去。”

打電話的是大院老黑,以前三臺子老皮子,現在歲數大了,在家開個麻將社,收點水錢養活自己。麻將不大,一鍋十五,點子背一天有一百塊錢夠輸了。

老譚不愛打麻將,也不咋會。頭兩天李哥放假,閒著沒事領著他去玩過兩回。和老黑在一個大院住著,就當是捧場了。

當天老黑把他的電話號要去,說缺人的時候過去湊個手。

工作的事已經給省城的朋友打過招呼,叫給留意著。像老譚這樣的廚師找活都是朋友間相互介紹,沒有看廣告去應聘的。看廣告應聘的都是剛從學習班出來的,在廚師圈還沒啥名氣,也不認識幾個朋友。

反正沒啥事,閒著也是閒著,老譚一掉屁股,往老黑的麻將社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