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鎮小心翼翼地把年輕公子領進雅間坐下,早有老鴇扔下一大幫客人不去招呼,在一旁小心候著,京城誰不認識這位謝家長孫?

伺候好了,自然生意風生水起,若是一個不小心沒伺候好,這位堂堂尚書令大人最疼愛看重孫子,還不把他們這小小的廣寒樓給掀了?

看著這位謝大公子都得敬著的年輕公子,老鴇更是噤若寒蟬,絲毫不敢造次。

火眼金睛的她自然看得出這位年輕公子舉止不凡,料想不是等閒之輩,可能讓第一豪閥的謝家都畢恭畢敬的人,老鴇已經不敢再往下去猜。

稍有不慎,就是滿樓傾覆的下場。

謝鎮落座後,對年輕公子敬了一杯酒,轉頭對老鴇說道:“餘媽,我這位朋友第一次來你們廣寒樓,煩請妙致小姐過來一敘。”

餘媽如得大赦,說妙致此時就在三樓,讓二位公子稍待,欣然領命而去。

年輕公子看著老鴇扭捏走出的模樣,輕笑道:“大開眼界啊,謝大人,沒想到這洛陽城也有這麼有意思的所在,此前只在書上見過。”

謝鎮又笑著敬了一杯酒道:“人生當快意,公子還應多走走才是。”

年輕公子笑而不語,喝過一口酒後道:“以後便難了,宮苑牆高,老愛往外走,還不得被言官發現上摺子罵?我可受不了這嘮嘮叨叨。”

謝鎮笑臉諂媚道:“廣察民情又豈能僅靠紙上?再說這廣寒樓的民情便不是民情了?”

年輕公子忍俊不禁道:“自當如此,再來一杯!”

謝鎮喝過一杯酒,笑道:“妙致小姐是這廣寒樓的花魁,調教得知書達禮,樣貌身段琴棋書畫皆是上品,尤其是那長裙搖曳,道不盡的裙內春光風情,豔名遠播,公子既然來了,定要見上一見。”

年輕公子笑著點頭舉杯。

屋內推杯換盞好不愜意之間,兩人忽然聽到一聲突兀至極的叫嚷:“滾!”

年輕公子不明所以,抬頭望向謝鎮,謝鎮滿臉賠笑,回頭一看,只見那老鴇捂著半邊通紅的臉,淚流滿面委委屈屈地回來覆命。

謝鎮投來聞訊眼神,老鴇整理著措辭小心翼翼地說道:“謝公子,那邊天字一房的客人不讓妙致過來。”

謝鎮皮笑肉不笑道:“哦?餘媽沒有報本公子的名字?”

看見謝鎮這副表情,平日裡約莫知道此人脾性的老鴇驚出一身冷汗,心想那個外鄉人也真不知死活,堂堂宰相之孫,謝家大公子豈是你能招惹的?

平日裡迎來送往,什麼客人沒見過,什麼顯貴子孫沒來過?剛剛沒來由受了天大的氣,老鴇心中泛起一絲小心思,既然給臉不要,休怪老孃無情。

老鴇捂住臉頰,哭哭啼啼說道:“奴只說是清河謝家的謝公子約妙致小姐過房一敘,那外地土包子只當作沒聽到,說……”

謝鎮臉上浮現出一抹陰笑,問道:“說什麼?”

老鴇看見謝鎮笑容,知道這尊謝大神顯然是動了真火了,只是當前不好發作。

她心裡有些發慌,怕謝鎮一旦發起怒來,遷怒她們廣寒樓,紮根十餘年又如何,得罪了他這種第一流的權貴,還不是說沒就沒了?

老鴇略一思忖,心中迅速權衡利弊,天子腳下,還是得仰仗京城這幫權貴子弟做生意,外鄉人再豪橫,到底還是外鄉人罷了。

我廣寒樓豈能胳膊往外肘,去給你這麼個外鄉人打圓場?

心中思慮一定,老鴇跪下說道:“那位公子說,什麼謝家,聽都沒聽過,擾了爺的興致,就……”

“就什麼?”謝鎮笑意更甚地問道。

“就……讓公子你吃不了兜著走。”

屋內鴉雀無聲,老鴇說完嘴角泛起一絲隱約微笑,抬頭時正好發現謝鎮身後的年輕公子正笑意溫淳地看著自己。

正有一絲晦暗想法,想要將禍水轉嫁,狐假虎威希冀著能借刀殺人的老鴇心中一驚,伏地不起,嚇得體如篩糠。

年輕公子看見老鴇的神情反應,對於她內心那一點小九九自然瞭然於胸,但他並未出聲勸解,而是似笑非笑地望向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謝鎮。

謝鎮面沉如水,給了屋外扈從一個眼神,扈從心領神會走下樓去。

不到一炷香,廣寒樓下面一陣人仰馬翻,一大隊銅章湧入,為首一位面容枯槁的老者走上三樓來,朝謝鎮點了點頭。

老鴇看見謝鎮興師動眾,看來今日之事不可能草草收場,心中忐忑,對剛才的小心思又有些後悔。

生怕完事後謝鎮還不解氣,順道把這掃了興致的廣寒樓給抹去了。

謝鎮打斷了老鴇的愣愣出神,沉聲道:“餘媽,前方帶路,讓本公子好好見識見識什麼叫吃不了兜著走。”

年輕公子沒有跟上,坐著不動自顧自地喝酒。

老鴇不敢有違,慌忙起身帶路,剛才一瞬間的胡思亂想煙消雲散,走起路來腳步生風,隱約有些趾高氣揚的派頭。

適才一隊隊銅章湧入之時,吳冕就帶著胖子趁亂從另一條樓梯悄悄摸上三樓,就在謝鎮的雅間對面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