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風捲殘雲地把半隻兔子塞進肚子裡,轉身又往烤架放上兩條蛇,翻烤得滋滋冒煙。

吳冕一邊啃著兔腿,一邊思考這村子的詭異,當年這裡一定發生過什麼事情,一口氣添了十幾口新墳,全村戴孝,村口房舍的麻繩,都透露著事情的不同尋常。

可是這些線索的共同源頭,當初的村民們,現在又在哪裡,那些雜亂陳設的背後,他們是逃命了,還是被抓了,不得而知。

不過這些當年背後的真相,雖然撲朔迷離,但在吳冕心裡,似乎也沒有非要查個水落石出的太大必要。

江湖人行俠仗義是不假,可江湖上也最忌諱多管閒事。

這一趟水深水淺尚且不知,這背後的真相如何,吳冕也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有沒有資格和實力去管這閒事,粗略掂量了下,十有八九得撞鐵板。

最後好事沒做成,自己反惹了一身臊,很不值當。俠義仁心是得有,可是行走江湖,不動腦子,不看實力,光憑一身的莽撞和執念,說句難聽的,與送死無異。

行俠仗義也是需要本錢的。

可即便有這本錢也得首先能找得到人不是?這黑燈瞎火的,走個山路都深一腳淺一腳的,密林深處還不知會有什麼兇險,此刻又上哪找人去?

胖子吃完蛇,滿意地咂巴咂巴嘴,見吳冕吃得極慢,正想再吃掉另一條蛇,問了吳冕一句,見他兀自搖頭沉思,便也不再打攪。

夜已很深了,兩人舟車勞頓,又折騰了許久,此時剛填飽了肚子,瞌睡自然就找上門來了。

篝火在旁,深山夜宿有這麼一團火,讓人倍感溫暖和心安,柴火有偶爾發出的輕微爆裂聲響,伴著夜蟲的鳴叫聲,兩人漸漸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吳冕在迷糊中被胖子推醒,揉眼一看,心裡一驚一涼,大半的瞌睡煙消雲散。

只見胖子蜷縮在一旁,汗水溼透全身,表情痛苦猙獰,嘴唇被牙齒咬破滲血,雙手緊緊捂住腹部,直疼得渾身發抖。

吳冕顧不得錯愕,起身趕緊把胖子給扶起來,焦急地詢問原因。

胖子臉色蒼白如紙,面對詢問依然還是疼得無法開口,僅是用力搖了搖頭,豆大的汗珠順著髮絲被甩落。

吳冕心急如焚,見胖子沒辦法開口說話,眼睛直勾勾盯著篝火上的烤架,吳冕順著視線扭頭一看,頓時心中瞭然。

胖子吃了而他沒吃的,那就只有蛇了。

可奇怪的是,明明該收拾好的食材,已經在溪邊收拾妥當了,不應該存在沒洗乾淨的緣故才對。

吳冕百思不解,再湊近細細檢視胖子的臉色,發現剛才面如金紙現在看上去臉上隱約有一層淡淡的青氣縈繞,在火光的映襯下,格外的瘮人可怖。

胖子起初還以為只是正常的腹瀉,沒有叫醒吳冕,壯起膽子出門解決了一下,再回來時腹痛如絞更甚,疼得冷汗直流,青筋暴起,蜷在地上直髮抖,更開不了口說話,只能艱難地一寸一寸爬過去推醒吳冕,委實苦不堪言。

吳冕看著胖子逐漸發青的臉色,心就涼了半截,這哪裡是單純吃壞了肚子?這是板上釘釘的中毒跡象。

常聽人說被毒蛇咬到,五步之內必有解毒草。可一路行來都這麼久了,哪裡還記得在哪抓的蛇?這說法當不當得真都還兩說。

最弔詭的是,明明收拾好洗乾淨的兩條蛇,吃了還是會中毒,吳冕感覺這件事情還遠沒有這麼簡單。

胖子看上去越來越虛弱,一張胖臉慘無人色,吳冕心急如焚,抬頭看了眼矇矇亮的天色,把心一橫:留在這裡缺醫少藥的無異於等死,只能起身走出去碰碰運氣,興許還有一線生機。

走回頭路機會不大,即便調頭回官道,不知幾時才能去到兗州,胖子難說能撐到那個時候,再者說即便能走到兗州,之前和聚星門結了這麼大的樑子,去到人家的地盤,兩人行動不便根本不好對付,風險極大。

既然回頭的路走不通,那就只能順著山路繼續向前走了,有沒有奇蹟發生,撿回一條命,就看胖子的造化了。吳冕心事重重,胡亂收拾了包袱,攙扶起胖子,硬著頭皮就往村尾方向走去。

天色逐漸明亮,山霧依舊尚未褪盡,山路依舊崎嶇難行。

看著身旁的胖子臉上青氣越來越重,意識越來越模糊,吳冕憂心忡忡地環顧四周,前路渺茫,這荒山野嶺的,鬼都沒一個,更別說人了。

“胖子啊胖子,好不容易拜了師學了藝,剛剛出來行走江湖,還沒做成大俠,可別輕易就死在這裡了啊。”

吳冕看著胖子,嘆了口氣,就著晨風狠狠搓了把臉,苦笑著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