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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於犰狳鎮黃沙滾滾,午後的黑水鎮熱的更像是在蒸桑拿。

在這一天中溫度最高的時刻,從東邊吹來的陣陣海風並沒有給這裡帶來多少清涼,反而是在烈日的烤炙下,升騰出一股讓人難以忍受的熱浪。

潮溼悶熱的空氣,難以呼吸的壓抑,再加上北邊異於尋常的安靜氣氛,不管哪一種,對於那些被驅趕到城市南部的黑水鎮居民來說都是一種煎熬。

和他們一樣艱難忍受著的,還有那些持槍埋伏在黑水鎮廣場四周暗處的騎兵,哪怕他們已經設下重重包圍,將廣場中央的那棟建築物圍了個水洩不通。滾燙的太陽就掛在頭頂,可連日來戰友的死亡像一層陰影一樣一直籠罩在眾人的心頭,再加上不準輕易開槍的命令,更讓他們在焦躁的等待中感覺到了今天行動的不尋常。

但和守在平克頓大樓樓頂,一直用望遠鏡盯著廣場對面政務大樓的克勞上校相比,這些人都是幸福的——如果無知也可以算是一種幸福的話。

不管是被困在南邊的黑水鎮居民,還是下方已經埋伏就位的騎兵,都不知道這詭異莫名的安靜意味著什麼,更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而這些事情,樓頂上的這位靠著羅賓森家族的幫助,一步一步爬上如今這個位置的克勞上校通通都知道。

這也是兩人同為上校,他卻在收到貝克特上校一封電報後,就得私自調動千餘騎兵,從西伊麗莎白北部出發南下“剿匪”的原因。

這種事情以前不是沒有過,哪怕這次調動的人手過於眾多且已經減員嚴重,他也依然相信背後的羅賓森家族有辦法遮掩過去。

剿匪麼,哪有不死人的,

不管是他手下計程車兵,還是被匪徒“挾持”的人質,哪怕死的再多,只要有合適的人員上交合適的報告,一切都能解決。

可是今天有所不同,因為人和人是不一樣的,就像貝克特上校和他,

哪怕他遠在西伊麗莎白的北部軍營,也知道掌握著大半個黑水鎮的阿摩斯·蘭辛先生和菲利普·萊克勒克先生這兩個名字所代表的份量。

儘管貝克特上校,也就是如今的貝特鎮長在下達命令時,已經表示安排好了一切,可他手裡一直端著,用來觀察對面的黃銅望遠鏡在烈日的暴曬下已經開始發燙,但上校還是沒有放下的打算。

這並不是因為什麼緊張,而是他的謹慎。

正因為他明白那倆名字背後的份量,所以今天的這件事,他必須做得乾乾淨淨,乾淨到以後真有萬一也找不到他的頭上。

有人誤會了他的這種謹慎,忍不住出言提醒:

“上校先生,約定時間可要快到了。”

作為貝克特上校命令的傳達者,黑水鎮銀行的某位主管今天一直跟在上校的身邊。

“還有二十分鐘。”

克勞上校並沒有把注意力離開手中的望遠鏡:

“在此之前,一切都有可能發生。”

“如果,我的意思是……”

“沒有如果,要有,也是你的如果。”

克勞上校頭也不回地說道:

“三點鐘一到,如果你的人再不發訊號,說明他跟樓裡的人質一起已經全部被滅口,我會命令我計程車兵發起進攻,殲滅全部匪徒,替那些死在戴平安手上的人質報仇。”

克勞上校斬釘截鐵地回答讓旁邊的銀行主管悻悻閉上了嘴巴,也就在這時,他望遠鏡的視野裡,對面大樓的中央從中午開始就一直緊閉著的大門出現了異樣。

一根挑著白布的木棍從門縫裡伸出來,上下揮動幾次之後,又有一隻用紙捲成的喇叭筒跟著冒了出來,開始喊話。

“不要開槍!我是貝特鎮長的秘書!不要開槍!”

接連喊了幾遍,在確定外面的人都已經聽清楚後,一個腦袋從門後小心翼翼地探了出來。

“我是貝特鎮長的秘書!不要開槍!我有重要的情報!”

秘書撞著膽子觀望著門外的四周。

可除了短暫的涼風以及死一般的安靜之外,晃眼的太陽沒能讓他在空無一人的大樓外面發現任何埋伏的跡象,包括對面平克頓大樓樓頂上一閃而過的火光。

“怦!”

槍聲響起的同時,步槍的子彈掀飛了秘書的半邊腦袋,射在了實木大門的門板上,在把大門縫隙撞開一小半的同時,也使得外面明晃晃的陽光筆直的射進了陰暗的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