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衝過來的騎兵比想象中來的還要快,

在發現戴平安的蹤跡後,四五十號人快馬加鞭的趕了過來。站起來的戴平安剛把氣喘勻了,馬身前掛著的提燈就把戴平安的周圍照了個燈火通明。

領頭的哈維爾飛身下馬,三步並作兩步的衝過來,後面緊跟著麥克法蘭牧場的牧場主德魯先生。哈維爾想要上來攙扶,卻被抬手攔住,戴平安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抬眼看向騎在馬上的騎兵。

確實是騎兵,深藍色的子石俊峰,統一的軍帽手套,就連斜跨在腰間的騎兵軍刀都如出一轍。如果非要找出什麼不一樣,那就是他們比埋在犰狳鎮地下的那批騎兵更加成熟,也更加具有攻擊性。

雙方都沒有說話,就這樣一直對視著,直到年紀最大的,也是隊伍最前方的一名看似領頭的騎兵翻身下馬,站到了戴平安的跟前。

“是你?戴平安!”

“呵呵,戴平安?”肺部的傷勢讓戴平安聲音異常的低沉沙啞,在這寧靜夜晚聽起來讓人覺得瘮得慌:

“面對一個願意花大價錢把你們找來,讓你們能重新騎到戰馬上的人,要保持尊敬,你應該稱呼我為老闆,或者是在我的名字前,加上先生兩個字。”

這就是戴平安要自己站起來的原因。

貝克特上校為了把布商堡軍營經營成鐵桶一塊,培植大量新兵成為他的私人軍隊。軍營的人數是限定的,有新兵來,自然就有老兵走。像法蘭上士那樣可以繼續留在軍營服役的總歸是少數,大部分服役的老兵被貝克特上校透過各種手段提前退役或是開革軍籍。

被趕出軍營後,這些失業的老兵們或是迴歸家鄉,或是就在當地找份工作,安家置業。麥克法蘭牧場作為新奧斯汀州最大的牧場,同時也是最大的牛馬收購商,要聯絡這些留下來的老兵自然不是什麼問題。

有從詹姆斯·蘭頓那裡找回來的贓款開路,短短的幾天時間,德魯先生就以麥克法蘭牧場的名義從附近召回來近百名老兵。今晚是這些老兵的首秀,也是他們第一次接觸幕後之人,作為他們的新老闆,和手下第一次見面的戴平安自然要樹立一個乾淨的形象。

精緻的少校制服被血汙和泥土糊成一片,說不出的狼狽;一隻手懶懶的搭在腰間的槍套上,另一隻手上的鮮血還在往下滴,卻仍然不忘夾著一根被血浸了一半的香菸;沒有人色的面容連嘴唇都是白的,嘴角溢位來的鮮血和頭上淌下來的連成一片,就連張嘴說話的時候,潔白的牙齒上都帶著血;最可怕的是還是那一雙漆黑而深邃的眼睛,當提燈的光線從遠處照過來時,他們甚至以為見到了直立行走的餓狼。

本該是一具傷重到可以下葬的屍體,卻仍然活生生的站在他們面前,只有相貌和通緝令上的黑白照片一模一樣,仔細一看,更像是從黑鴉墓地裡爬出來的食屍惡鬼。

哪怕身後還跟著四五十個一起扛槍服役的老兄弟,哪怕也曾經歷過屍山血海的剿匪戰爭,可戴平安這一張嘴,還是讓從軍二十多年的老兵忍不住向後挪動了半步。

“怎麼,在這裡見到我感覺很奇怪嗎?”

戴平安上前一步,靠了過去,使得這名老兵一直搭在槍套上的手掌握緊了槍柄。而這一動作非但沒讓戴平安後退,反而是笑了出來,那動靜聽起來如同有隻夜梟在頭頂盤旋。

嘶啞的聲音笑了許久才散去,停下來的戴平安環顧四周一圈後,重新把目光聚到了眼前的人身上:

“怎麼稱呼?”

“漢克。”

“哦……原來是你。”戴平安長嘆一聲,抬起帶血的手掌,用大拇指扣掉了胸前被血汙沾上的土塊:

“如果我沒記錯,這件少校的軍服原本是穿在您身上的,我說的對吧,原布商堡騎兵營營長,漢克·米爾頓少校。”

米爾頓少校沒有回答,但沉默已經說明了一切,而戴平安卻也沒打算就此放過他:

“從軍二十五年,生生死死,兢兢業業,終於靠自己的手槍和馬刀從一名普通三等兵升到了少校軍銜,當上了一營之長。結果呢,一張薄薄的軍令就讓你孑然一身,滾出了軍營。”

“二十五年啊,人這一輩子又有幾個二十五年,二十五年,無妻無子,沒日沒夜的辛苦,換來的是什麼?一點辛苦錢,也就夠買十頭牛的,找了塊破地,連房子都是別人幫忙湊合搭的。”

“退休的牧場生活怎麼樣?半年養死幾頭牛來著,五頭還是七頭,要不我們問下德魯先生?”

“夠了!”

戴平安還想假裝回頭,卻被米爾頓先生一口喝住:

“你到底想說要什麼!”

“沒什麼,呵呵,還是那個問題,見到我真的讓你們感覺很奇怪嗎?”戴平安笑的很陰險:

“不,你們一點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