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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根果園種的不僅有橙子,還有橘子。

這個月份,正是晚熟的橘子成熟的時候,一顆顆金黃色的小果子點綴在綠葉之間,享受著雨水的洗禮。黑沼澤溼熱的氣候讓這裡的橘子一個個長得又大又甜,只要等到雨停之後,他們就可以被採摘下來,拉去市場上換錢。

然而在此時此刻,這些即將豐收的橘子卻成了士兵們練習槍法的靶子。

“啪!”“啪!”

隨著槍聲的不斷響起,一個又一個甜美多汁,個大飽滿的橘子在暴雨中不斷的炸裂,這成了那些在屋簷下躲雨的騎兵們打發無聊時間的一個樂趣。

哈根果園的主人是一家子黑人,不然他們也不會冒著時刻被鱷魚襲擊的風險,躲在這個人跡罕至的黑沼澤裡種水果。

作為果園的主人,一對老夫妻正帶著自己的兒子跪在自己的房前,頂著瓢潑大雨忍受著責罵。他們靜靜的跪著,不敢抬頭,也不敢辯駁。而罵他們的人,正是這些騎兵的領隊,剛剛和何西亞打招呼的那個軍官。

一件件不值錢的傢俱被士兵們從屋子裡不停的扔出來,因為沒有找到什麼值錢的東西,軍官更生氣了,責罵聲也更大了。

一個吃到一半的橘子狠狠地砸在黑人老婦人的臉上。老婦人的兒子受不了,憤怒的他站起來,大聲的辯解著什麼,嚇得旁邊的老婦人趕緊把他攔住,但還是晚了。

槍托和拳腳劈頭蓋臉的打下來,直到三人奄奄一息才停手。軍官站在屋簷下,一口唾沫吐到了動彈不得的三人身上。

“你們這幫忘恩負義的混蛋!

是我們把你們這幫黑鬼從那些南方佬的皮鞭下救出來,是我們解放了你們!想不到你們居然這麼不知感恩,連一點小小的要求都做不到。你們這幫……”

軍官繼續責罵著,東邊樹林裡的戴平安也解下來背上的卡爾卡諾步槍,他把瞄準鏡的準星對準了軍官的腦袋,正當他要扣下扳機的時候,一隻手伸過來攔住了他。

“你想幹嗎?”

看見戴平安突然跳車,何西亞就知道要出問題,還好在最後一刻攔下了對方。

“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這們多騎兵是你一個人幾把槍就能解決的嗎?你知道咱們後邊都有多少人在跟著,難道你想讓我們跟你一起去送死嗎?!”

“你以為你真的是在幫他們嗎?現在他們損失的只是幾顆橘子,挨一頓打,把傷養好就沒事了。可要是你的槍一響,除非你能一下子把騎兵全部殺死,然後毀屍滅跡,不然他們還會被當做兇手的同夥吊死在這裡。”

“你幫不了他們的,也沒人能幫他們。想做英雄的孩子,我們是匪徒,不是英雄。”

“歡迎來到美國。”

車輪滾滾,馬車繼續向前行駛著,戴平安已經被何西亞拽回馬車好一陣了,但他耳邊還是回想著何西亞剛剛教訓自己的那幾句話。

他覺得自己真是飄了,在閻孝國的大力支援下,在何西亞他們的籌劃和行動下,才驚險萬分的從聖丹尼斯殺出來。這種驚險刺激著他,居然讓他產生一種錯覺,覺得自己可以不顧身陷重圍的事實,一個人對抗幾十名訓練有素計程車兵。

正如何西亞說的,他戴平安不是個英雄,也沒有能力成為英雄。

那自己這麼辛苦的活著是為了什麼?

是為了復仇?

還是為了能在將來享受連城鄉結合部水平都達不到錦衣玉食?

都不是,

是為了讓自己的心裡不那麼不爽,不那麼不開心。

命運的作弄讓他不爽,所以他咬著牙也要活著;同樣是命運的安排讓他不開心,所以他要改變範德林;至於戴平安的死,則讓羅便臣那一家成為了多呼吸一秒,都讓他感覺到不爽不開心的存在,所以他才會不擇手段,不計代價的選擇復仇。

剛剛那名軍官的行為,也讓他感覺到了不爽和不開心,可他無能為力,這讓戴平安感覺到更加的不爽,更加的不開心。

隨著雨勢的緩解,車頂上的噼啪聲小了起來,後面很快傳來了接連不斷的槍聲和馬蹄聲,那幫騎兵追上來了。

他們並沒有發現戴平安一行,而是剛剛那場劫掠釋放出他們的野性。他們一邊朝天開槍,一邊縱馬疾馳,就像一幫剛剛做完劫案,迴歸山寨的土匪一般。他們很快超過了何西亞的馬車,那名軍官還因為停下來同何西亞打招呼,而落在了隊伍的最後。

他一臉的笑意,彷彿在果園踩著別人腦袋,威脅交出財物的事情根本沒發生過一樣。

騎兵的隊伍很快衝過橋樑,轉身向北疾馳,奔著翡翠車站的方向去了。何西亞則把比爾換出來,讓他駕駛著馬車過橋後向南邊的羅茲進發。

進入後邊的車棚,何西亞開始脫衣服,剛剛那場暴雨把這個可憐的老頭子澆的不輕,他已經不再是二三十歲的小夥子了。一邊擦拭著身上的雨水,一邊尋找著乾燥的換洗衣服,何西亞突然發現戴平安坐起了身,把後邊的簾子掀開一個小縫,將那隻卡爾卡諾步槍探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