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白霧裡,他們沒有找到火車訊號員的身影,火車頭裡的司機也沒有動靜,反倒是一陣哼唱著的戲曲聲,由遠到近,從白霧的深處瀰漫過來。

“不得時某在江湖闖,

駕一座小舟兒度時光。

自那日擺渡在江上,

唐營裡來了個十三郎。”

戲曲的曲調很悠揚,有韻味,有格調,只是哼唱的人沒有掌握髮聲的精髓,有些不協調。

巡警們當然聽不出這種不協調,但在聖丹尼斯多年的他們還是一下就聽出這首戲曲的歌詞,是用中文哼唱的。與此同時,一個隱隱約約的黑影,也從白霧的那頭漸漸的浮現出來。

戴平安?

眾人心中警鈴大作,一起端著槍一邊順著火車,朝白霧深處的黑影搜尋過去。歌聲越來越近,白霧中的黑影也越發清晰,當他們終於看清黑影的相貌時,落在最後的那個巡警也終於走出了車站的候車棚。

沒有人注意到,此時候車棚的頂上正蹲著一個人,居高臨下,如同一隻老鷹一般,審視著自己的獵物。

“嗚!”

人在跳下來的時候,大刀已經掄起,人落地的時候,最後那名巡警的半邊身子也斜斜的滑在了地上。人隨刀走,順著虎頭大刀舞動的慣性,不到二尺的刀鋒又掄了起來,還沒轉過身的兩名巡警也隨之身首異處。

當最前面的巡警反應過來,轉回身時,緊跟著他的那名同事已經被砍翻在地,不等他扣動扳機,一抹黑光從他眼前劃過,步槍落地,人也捂著脖子軟了下去。

撿起地上的通緝令,擦乾劍刃上的血漬,收回了袖中。戴平安這才接過閻孝國遞來的大刀,給地上那位還在掙扎的巡警來個痛快。

閻孝國的鬼頭大刀刀身長三尺二,這一柄虎頭刀把的大刀刀身不到一尺七,卻已經是戴平安能正常發揮的極限。昨晚老黃說過,很多時候三尺二的大刀因為不易舞動,很多時候都是拿出來擺樣子的,劊子手真正砍人頭的時候,靠的還是這些不到二尺的傢伙什。

霧氣籠罩之中,閻孝國和戴平安的穿著一模一樣,都戴著黑色莊園帽,穿著黑色的霰彈槍大衣和時髦長褲,臉上戴著黑色的蒙面巾,只露出一雙眼睛。

按照之前的計劃,兩人擦肩而過,彷彿一對靈魂完成了交換。閻孝國的身形沒入到白色的霧氣之中,黑與白的交融之間,留下一句淡淡的問號:

“鐵槍,王彥章?”

“秦腔《苟家灘》。我唱的怎麼樣?”

戴平安沒有得到回答,回過頭,閻孝國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濃濃白霧裡。

“切!不懂得欣賞。”

把虎頭大刀背在背後,戴平安晃盪著手裡的槍,從白色的霧氣當中走了出來,黑色的戴平安出現在站臺的燈光之下,荒涼嘶啞的秦腔聲再度響起——

“船到江心把話講,

某家與他講比方,

有錢的人兒常來往,

無錢的人兒打下江。”

“轟!”

火車站的大門被一腳踹開,一重兩輕三個人闖了進來,昏黃的燈光下,空蕩蕩的火車站裡空無一人。

“那少年聽言怒火上,

一刀將某打下江,”

兩個腳步輕的人撬開了貨站的鐵門,而那個腳步重的,則一步一步的向售賣車票的地方走了過來。

“我二人爭戰多半晌,

不分輸來不分強,

一時間大意未準備,

烏雁爪打在某胸膛。

李存孝壓定彥章將,

某許下,他在世,永不敢反大唐!”

那兩人開始向外搬東西,腳步重的那個人也終於停了下來。躲在櫃檯下面瑟瑟發抖的售票員因為害怕閉上了眼睛,戲曲聲就在櫃檯的另一邊哼唱著,對方一邊哼唱,還一邊輕輕敲打著櫃檯當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