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

沈清蘭沒想這麼遠,悶聲答應,又聽母親唸叨了好一陣“京城不比會州,規矩多,貴人多……”,聽到“貴人”,突然想到姚太太,心念一動。

“母親,您知道姚太太的近況嗎?我今天上街,聽說姚太太不在家。”

林氏笑了,“聽說了,姚先生要去東南沿海談生意,姚太太跟著去了,說是這月份正好去海邊吃海鮮。”

沈清蘭又一次呆住,果然不出所料,姚太太的出行也對外隱瞞了,如果不是身份特殊,看個病而已,何必遮遮掩掩?

兩天後,趙媽媽來找沈清蘭,把一個厚厚的賬本交給她,笑得眼睛都眯了。

“小姐,這是老爺和太太初步定的嫁妝清單,您看一看,有什麼想新增的,只管在後面寫上就是。”

沈清蘭隨手翻了翻就放下了,“足夠了,沒有要新增了。”林氏考慮得已經十分周到,恨不得自己嫁到衛家後,後半輩子所用的一針一線都備齊,自己哪裡還想得出別的?

趙媽媽笑道,“老爺,太太疼愛小姐,嫁妝只嫌少、不嫌多。”又翻到首飾那一頁,給她看那密密麻麻的記錄,解釋,“這些是太太當年的嫁妝,按規矩就是傳承給女兒的;這些,是從小姐出生到去年,十五年來攢的;這些……還有這些……另外,太太說了,首飾和布料講究時新,小姐這些日子可自己去鋪子裡、布莊看看,有喜歡的,只管買。”

趙媽媽笑呵呵的解釋,說完卻沒聽到沈清蘭回答,抬頭一看,只見她正紅著眼睛掉淚呢。

“哎喲,我的小姐,怎麼哭起來了?”

沈清蘭哽咽,“……不想嫁了。”

趙媽媽一愣,又笑了起來,取過衣架上的手絹給她擦淚,“小姐這是說的糊塗話,姑娘大了就是要嫁人的,太太這麼做,一是疼愛小姐,二是怕嫁妝輕了,小姐在婆家被人看輕,只要小姐過得好,老爺、太太都高興。”

沈清蘭今日哭了一場又一場,心裡揉碎了似的難受,沒再說什麼,只道“已經足夠,不必買了”。

趙媽媽知道她心緒動盪,把秋月和碧玉叫到一邊,悄聲叮囑兩人,陪著小姐出去買首飾,兩人無不應了。

日子過得飛快,很快秋深冬盡,會州地處西北,比起申州冷很多,落葉木的葉子早已落盡,只留下光禿禿的枝丫在寒風中瑟瑟發抖,街頭已經少有人走動,好在沈府的樹木以常綠木為主,舉目還能見著綠葉,只不過,也是一片灰綠頹態。

衛長鈞把薛揚和莫安長期留在沈府,自己則在營地和沈府兩地奔波,沈清蘭後來又在園中見過他兩次,忍不住詢問西羌之事。

衛長鈞笑道,“上個月,西羌三王子終於在內亂中殺出血路,自立為王,接著就是一連串的鎮壓和清算。”

沈清蘭聽著心驚,“那,是否會來擾邊?”

“不會,他這王位來之不易,雖然把亂黨都消滅得差不多,但自身也元氣大傷,別說擾邊了,就是稍有不恭,就有滅族之禍。”

衛長鈞挑著眉笑,沈清蘭因此放下心來。

又過數日,從沈良那聽到訊息,西羌新王主動遞降表,歸順朝廷,保證再不騷擾百姓,請求朝廷承認其為屬國。

降表遞到北關,由衛長鈞親自送回京城。

臨出發前,衛長鈞來沈府辭行,如今沈家上下都拿他當準女婿,知道他這一個來回,起碼得三四個月,再見面就是明年了,因此開了家宴送行。

衛長鈞也沒客氣,早早到來,與沈良、林氏談了大半個時辰,又去找沈之瀟,沈之瀟先前因為穆華景的原因,對他頗有偏見,不過時間長了,對他的態度大為改觀,如今也子淵兄長、子淵兄短的喊,親熱得很,每次衛長鈞過來,夜晚留宿,就在他的院子,儼然親兄弟。

“子淵兄,我想與你一起進京,你覺得如何?”

衛長鈞並沒有太多驚訝,笑問,“你才剛回來不到半年,又進京做什麼?”

沈之瀟笑了笑,坦然道,“我前幾天聽到父親和母親說話,說的是妹妹的嫁妝,如今都在西園子放著,這要是往京城送,非三天五天能送過去,也沒地方安置,正為此發愁。我想著大哥哪有時間管這個,不如我過去,再買個小院子,暫且先放一放,回頭婚車抵京,也有個落腳地,總比安置在客棧方便。”

“此事何須你奔波一趟?我誠心要娶清蘭,這些事本該我來安排,衛家有空閒的別院……”

“那不行!”沈之瀟立即否定,“拜堂之前,我妹妹還不是你衛家的人呢,哪能住進你衛家的別院?豈不被人看輕?”

“……”衛長鈞愣了愣,“是我思慮不周,那這樣,不住衛家別苑,我以沈家的名義再置辦個宅子……”

“那也不行啊,”沈之瀟哭笑不得,“我們怎能要你買的宅子?我們自己買個宅子,大哥將來娶妻也要住,妹妹回孃家也有個去處。”

衛長鈞欲言又止,心說,難道我買的宅子,清蘭就不能回孃家了嗎?想了想還是沒說出口。

“好吧,你若考慮好了,與伯父伯母說一聲,明日一起同行,買宅子的事,我也能幫你找找。”

沈之瀟這才高興起來。

宴席上,林氏刻意不讓沈清蘭露面,但是對沈之瀟提議去京城買宅子的事略作考慮就答應了,她早就想在京城買個宅子,先前是為了沈之逸,現在女兒也要嫁人,這事兒就不容遲緩了。

沈之瀟興高采烈,衛長鈞卻有些食不知味,他一直等到席散,也沒見到心上人的影子,坐立難安,當著準岳父岳母和小舅子的面,又不能表現出來,內心苦悶不已。

這會兒,沈清蘭正在伏案寫信,得知衛長鈞親自進京,她先是怔了怔,緊接著就忙了起來,一封又一封的寫信,給大哥的、給姚太太的、給顧心蓮和顧心薏的……想託他全帶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