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陸貞來說,黃明遠還是她的郎君,可是一個已經習慣了自由的人,如何願意再待在宮中,做一隻只能觀賞的畫眉鳥。

年輕的時候,陸貞可以為了黃明遠奮不顧身,只要待在黃明遠身邊就好。但現在的她,已經老了,雖然她還是可以奮不顧身,但一個老嫗,待在天子身邊,又有什麼意義呢?

從前陸貞的心放在黃明遠身上,多餘的時間放在拱衛親軍府上。可現在,事業不再,黃明遠的心也不在,陸貞不想像那些悲悲慼慼的女子一般,只剩下哀傷與自憐,所以才請求離開。

外面沒有黃明遠,可有尊嚴和自由。

黃明遠聽到陸貞的請求,一夜未睡。到了第二日一早,便同意了陸貞的離開。

黃明遠的心很大,也很小。能容下天下百姓,也容不了多少能在乎的人。自己給不了陸貞想要的,就不要再將她禁錮在皇宮這個囚籠之中。

陸貞離開皇宮之後,便一直住在黃明遠給她修建的錦侯府中,直到十六年後。

黃明遠趕到錦侯府已經是半夜了。

進的府中,府裡的佈置,一草一木,都是當初陸貞在當初長安黃府小院的佈置,未曾改變。

舊時風景依舊,佳人卻已白首。

進到堂中,陸貞已至彌留之際。

何丹娘陪在她身邊,而堂中跪著一箇中年男子。

黃明遠顧不得旁人,快步上前,一把抓住陸貞的手,喃喃說道:「貞娘,我來晚了。」

陸貞看到黃明遠,也抓著手不放鬆。

「郎君!這些天,我掰著指頭算,郎君何時回來。本以為趕不上了,可最終老天爺還是偏愛我的,讓我還能見郎君最後一眼。」

「貞娘,放心,有我在,一切都沒事。」

黃明遠說完,回過頭去,看向一旁的何丹娘問道:「太醫怎麼說?」

何丹娘搖搖頭,卻沒有說話。

這時貞娘說道:「郎君別難為他們了,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我已經是油盡燈枯,大廈將傾,何必再枉費醫藥。」

黃明遠眼淚都要流出來,緊緊地抱住陸貞說道:「貞娘,有我在,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或許是覺得屋中還有人,黃明遠抬頭一看,跪在正堂的正是拱衛親軍府北鎮撫使陸北。

黃明遠一愣,立刻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而陸貞不待陸北說吧,便笑著說道:「郎君,這是我收養的義子,給你做兒子可好?」

黃明遠一愣神,但是看陸北的樣子,卻是有些明白了。

黃明遠總覺得陸北的樣子像個故人,可總也想不起像誰。陸北生的有些男生女相,現在看來,眉眼之間,有幾分陸貞的樣子。

黃明遠想明白陸北的身份,也想明白陸北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了。

「你多大了!」

「卑職今年三十六歲。」

「那就是出生在大業九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