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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說每一次大封賞的時候,都是黃氏家族榮寵備至的時候。這種榮寵,有些超出正常的範疇。

九月十八日,清河公主下嫁黃家的日子。

清河公主是先太子楊昭的嫡長女,黃維烈是黃明遠的嫡次子,雖然夫妻二人不過十多歲,但架不住二人有著當世地位最尊崇的父親和祖父,因此場面比當初蘭陵公主下嫁柳氏的婚禮還要隆重。

這場舉行在隋末最後的統一時代的盛大婚禮,堪稱世紀之最。

鳳冠霞帔,十里紅妝。

給清河公主運送嫁妝的隊伍從端門口排到惠訓坊,都堵塞了天街的道路。

楊廣命人在東都城內,夾道四十里,用紫絲編成屏障。每一個前來參加婚禮的人都要經過這四十里的紫絲屏障。這個奢華的裝飾,把整個洛陽城轟動了。

楊廣又命人每隔一里便擺上一株兩尺多高的珊瑚樹,珊瑚樹長得枝條勻稱,色澤粉紅鮮豔,大家看了讚不絕口。

而在皇宮門口和公主府門口,又擺上了十多株三四尺高的珊瑚樹,株株條幹挺秀,光彩奪目,整個公主府內,幾乎成了珊瑚的海洋。

楊廣又命用綵緞將整個公主府裝飾的花團錦簇,彷彿人間仙境,人們喚之為“錦宮”。

到了晚上,各種珍貴的香料在洛陽城的各個路口被點燃,香料的香味瀰漫數十里,整個洛陽都是一座香城。

楊廣又命人在洛陽大擺百戲,表演幻術。伎人皆穿著錦繡繒彩,在街頭上盡情雜耍;跳舞的舞姬帶著珠落玉佩,披著各種鮮花與羽毛,翩翩起舞,驚豔絕倫,讓人根本移不開眼睛。

整個洛陽,自楊玄感之亂後壓抑的太久了,現在幾乎陷入一種癲狂的發洩之中。面對著這空前的盛況,眾人無不盡情地享受著這場肆無忌憚的狂歡。

這是這個時代最後的輝煌。

這樣的場景,連從小生活在鐘鳴鼎食之家的裴淑寧看得也心驚膽戰。

裴家雖然是世家大族,但裴矩是文人,老辣圓滑,自是不會這麼張揚;而黃明遠素來喜簡樸,也不喜歡奢侈,因此楊廣這般張揚鋪張的場面,讓裴淑寧頗為不適。

裴淑寧不是不明白楊廣這麼做的目的,可就是太明白了才覺得不安。一個天子要用這種辦法來宣示自己的強大,不恰恰暴露出他的心虛嗎?

當然裴淑寧更擔心的是此事會影響到丈夫。

私底下裴淑寧便偷偷問長子,天子如此張揚地賜恩黃家會不會給黃明遠引得麻煩。畢竟月盈則虧,水滿則溢。朝堂之上,尤其是世家大族將黃明遠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不知道有多少。黃明遠功高震主,更應該蟄伏低調。

黃維揚對此不以為然,他告訴母親,父親的地位就像一座大山一樣,就在那裡,不管你怎麼躲藏,別人總會看見。既然如此,與其過於隱藏實力,讓別人輕視,還不如時不時地彰顯一下實力,省得那些不開眼的人輕舉妄動。

可裴淑寧心中還是不安穩,畢竟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天子的寵信如同鏡中花,水中月,用不得風吹就散了。古往今來那些風頭出盡的臣子,再是得寵,又有幾個不秋後算賬的。

最後還是維揚勸慰母親,父親跟他們不一樣。等到天子想對付父親的時候,父親一定有辦法應對,才勉強搪塞過裴淑寧。

這一輩子,裴淑寧從來都相信丈夫。

只有維揚清楚,天子對父親的猜忌,一定是有的,甚至很多,但什麼時候爆發不好說。天子以為自己有時間處理這件事,可天子未必能等到爆發的那個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