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愣,馬上說:“高啊。”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掙錢就得靠腦袋。”

我說:“現在你改用身體了。”

他當然聽得出來這是諷刺,不過他無所謂,又搖頭晃腦地說:“唉,那買賣來錢太慢了,所以才改了路子。”

洗浴中心不過是個低矮的門面房,牌匾上畫著一個外國女郎,袒胸露乳的。窗子裡的燈光一會兒紅一會兒綠,似乎是某種暗示。

我把車停下了。他下車之後還特意跟我說了聲:“我叫小馬哥,江湖路遠,有緣再見。”

我沒搭理他。

他把腳踏車搬下去,去了洗浴中心。

我看看手機,時間太晚了,於是拐個彎兒,直接回了招待所。

Asa已經睡著了,我洗漱完畢,往床上一躺就睡著了。看來,在城市裡失眠都是矯情。

過去,我每次被鬧鐘吵醒,總會有一種衝動,想砸爛全世界的鬧鐘,但這天早上我是被公雞叫醒的,居然神清氣爽,一點都不想砸死那隻公雞。看看手機,還沒到五點,但我卻感覺精力充沛,甚至很想出去跑一圈。

上次晨跑是哪年了?

我躺在炕上磨蹭了一會兒,天終於大亮了,屋外山清水秀,屋內窗明几淨。燒柴的味道順著門縫飄進來。

我去衛生間洗漱的時候,並沒有找到任何洗漱用品,Asa自己帶了電動牙刷、牙膏和杯子,他轉頭看了看我,然後又拿出了一個備用牙刷頭,說:“等會兒你用我的吧。”

早飯是碴子粥煮雞蛋,老闆娘自己做的。這些質樸的鄉下人不知道什麼叫溏心蛋,雞蛋煮的時間過長,蛋黃邦邦硬,但拌在碴子粥裡格外好吃。老闆娘說:“可勁造吧,沒汙演(染)。”

吃過早飯,我們要離開的時候,忽然發現車胎被人紮了。

老闆娘馬上告訴我們,肯定是附近汽修廠的人乾的,為了增加收入,這是他們慣用的伎倆。

我權衡了一下利弊,覺得在這裡修車太不值了,沒準還會被人敲竹槓。我跟老闆娘打聽了一下,得知每天八點半有一趟長途客車從依龍鎮開往通化市。我對Asa說:“打電話叫租車公司把車拖走吧,我們坐長途車去市裡再租一輛。”

Asa說:“不行,我們得去那個汽修廠跟他們說道說道!”

我說:“這裡可是東北。”

Asa說:“東北怎麼了?”

我卡了一下,只好說:“你有證據嗎?”

Asa指了指老闆娘:“她就是人證啊。”

我看了看老闆娘,老闆娘趕緊說:“我啥都沒說啊。”

Asa立刻盯住了她:“您怎麼這麼軟弱呢?”

我說:“Asa,那些債主隨時都可能找到我,我們先辦事兒吧。”

說完,我不再徵求他的意見,直接給租車公司的人打了電話。

在等待期間,Asa還是不甘心,他問老闆娘:“汽修廠在哪兒?”

老闆娘躲開了他的眼睛:“我可不知道。”

Asa不再問,一個人朝外走去。

老闆娘趕緊說:“有三四個汽修廠呢,你去找哪家?”

Asa想了想,這才轉身走回來。

租車公司的人很快就到了,我們賠了補胎的錢,還給他們打了個五星好評,終於結了這一單。本來我打算讓他們捎我和Asa一段,沒想到不同路,只好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