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遠處看去,已經看到那輛卡車的前臉了,它正在蘆葦中朝我們逼近。我們必須得離開了,我拉了Asa一把,說:“走!”

司機說:“記著,走小路!”

Asa只好跟我一起跳下車,然後大家紛紛拿上行李箱和揹包,順著主路快步朝前走去。

最初,我以為404只是個大工廠, 進來之後我才發現這裡太大了,目前還看不到城區,只在路邊看到了一座很小的平房,門前立了一個牌子,藍底白字,寫著“配給站”,字跡已經斑駁不清,最初我還以為那是“配合站”。

腳下的路比哨卡外的沙土路寬闊多了,一眼望去,視野裡沒有任何遮擋物,到處都是蘆葦,看不到一個人。我第一次領略了什麼叫荒。

走出不遠,就出現了一條小路,它朝著西南方向伸去,消失在蘆葦中。

我拽著Asa跑了過去。

Asa說:“慢點兒,等等他們。”

我說:“等什麼等,正好趁這個機會甩掉他們。”

Asa停下來了:“為什麼?”

我拽著他一邊繼續朝前走一邊說:“那個老滬就是張本利的人!”

Asa說:“你怎麼知道?就因為他穿著黑風衣?”

我說:“他說了,他是來追債的!”

Asa說:“什麼時候說的?”

我說:“你睡著的時候。”

Asa想了想說:“那你等我換條褲子。”

我們的褲子都是溼的。

我說:“別換了,太陽這麼大,一會兒就幹了。”

Asa絕不將就,他開啟行李箱,拿出一條幹淨的長褲換上了。

我緊張地回頭看了看,沒看到那幾個人的身影。有C加加拖後腿,他們走不快。

接下來,我和Asa加快了腳步。

走過幾個岔路口之後,我們來到了一處很高的地勢上,終於看見遠方出現了高高低低的樓房,但沒有一個移動之物,比如人和車,有點像海市蜃樓。

我又回頭看了看,還是不見任何人影,謝天謝地,我和Asa終於跟那些人徹底走散了。

四周太安靜了,靜得有些吵,我想說的是——滿世界都是青蛙的叫聲,還有各種蚊蠅飛舞的聲音,還有天上飛鳥的叫聲,不吵嗎?

路越來越窄了,兩旁的雜草不甘寂寞地爬出來,都快擠到路中間了。很泥濘,一步一個腳印。如果老滬來追我們,亦或是武警來追我們,那真是按圖索驥,一抓一個準。

太陽很大,我的褲子早就幹了,硬邦邦的。

我開始琢磨,404的邊界到底在哪兒?

那個哨卡?

那是人為修建的。404沼澤遍佈,蘆葦叢生,只有一條路可以進入,哨卡當然設在那裡。可是從地理上來說,404肯定要有個邊界啊?

我就像站在一個巨人的身上,但是並不知道我是站在手背上,腳面上,還是站在他的嘴裡……

Asa說:“如果老滬真是個殺手,我們怎麼辦?”

“我們”,這個詞一下把我和他變成了“命運共同體”,這讓我頗為感動。我說:“他們的目標不是我們,而是‘錯’,既然這裡遍地都是‘錯’,我們就不那麼重要了。”

Asa說:“你過於樂觀了,‘錯’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找到的。”

兩旁的蘆葦越來越高,充斥著沼澤的腐朽氣味,小路彎彎繞繞,就像在跟我們兜圈子。

迎面傳來了一聲清脆的鈴聲,我抬眼望去,前面冒出了一輛老式的大二八腳踏車,騎車人是個老先生,大概60歲左右,他的穿著打扮似乎還停留在上個世紀——灰色的中山裝,前襟上的五顆銅紐扣象徵“五權分立”,袖口的三顆銅紐扣代表“三民主義”。

我立刻揚了揚手:“哎!”

老先生一隻腳支著地,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