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口港貨運繁忙,“海的女兒號”出港時間被排在了天黑之後。如果天氣不添亂,我們到達紅椒村大概需要一個半小時。

大量時間都浪費在了路程上,我越來越焦慮了。

登船之後,我們見到了船長,滿口濃郁的大連口音。老樊還從海員俱樂部僱了兩名海員,兩個人高高瘦瘦,面板都很黑,就叫他們大黑和二黑吧。

老樊是個拍客,旅遊達人,上船之後,他一直在給我們播放他拍攝的短影片,有普吉島的海龜,有烏蘇里江的大馬哈魚,有亞馬遜河的橡膠樹碧碧已經昏昏欲睡了,老樊還樂此不疲。

問到紅椒村,老樊說他這次的拍攝的主題正是滿語文明,我們也算殊途同歸了。

此人的拍攝欲極其旺盛,已經變成職業病了,看見廁所都要拍一下,而且把我當成了他的御用攝影師。

碧碧小聲對我說:“他不應該叫老樊,應該叫老煩。”

天色漸暗,伴隨著老樊影片裡地中海火烈鳥的叫聲,我們終於出海了。風漸漸大起來,還飄起了雨點,小客輪搖晃著前行,營口港很快就消失在了視野中。

我和碧碧的房間很小,除了上下鋪,餘下的空間只夠轉個身。

我躺在下鋪,掏出手機看了看,訊號已經消失了。

碧碧在上鋪,他好像睡了過去,我卻暈船了,胃裡的食物跟著船身一起嘰裡咕嚕地翻滾起來,一次次衝撞著我的嗓子眼,我實在抵擋不住了,爬起來,快步來到船尾,吐了個天昏地暗。

晚上吃的是海鮮,取之於海,用之於海,我也算幫大海完成自我迴圈了。

老樊走過來,根本沒有注意到我有多難受,大聲說:“你知道嗎?三年前我去日本”

我打斷了他:“你去過紅椒村嗎?”

我必須控制談話的走向,要不,他馬上就會呱唧呱唧地說起普吉島的海龜、烏蘇里江的大馬哈魚、亞馬遜河的橡膠樹。

老樊卡了一下,馬上說:“去過啊。那裡大部分都是滿族人,靠打漁為生,你們第一次去可要注意,他們很排外的。”

我說:“總能交流吧?”

老樊沒有正面回答我,而是說:“我建議你們上島之後先去找村支書,他是唯一一個漢人。”

我掰了掰船上的尾燈,避開了白花花的尾流,照向了旁邊的海面——海水真的變紅了,跟血一樣。

我說:“這片海為什麼是紅色的?”

老樊說:“專家說了,其實是水母導致的。”接著他朝海水裡指了指:“你看見沒有?那就是水母。”

我眯起眼睛朝下看了看,果然在波浪中看到了一些蘑菇狀的小生物,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野生水母,有點像用過的紅色避孕套。

老樊說:“實際上這種水母叫作警報水母,2007年剛剛被發現,當它們遇到掠食者的時候,會發出強光吸引食物鏈更上層的動物擊殺掠食者,從而解除自己的危機。”

正巧二黑從旁邊走過,他甩過來一句:“拉倒吧,這片海從古至今就是這個顏色,水母是後來才養殖的。”

我馬上問他:“到底是怎麼形成的?”

他說:“我哪知道。”然後就走過去了。

我慢慢朝房間走去。

老樊說:“我還沒跟你說日本的寺廟呢。”

我說:“我有機會再聽吧。”

回到房間,我再次躺在床上,終於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我突然醒過來,船好像停了。

我以為到了,爬起來睡眼惺忪地走出去看了看,雨已經停了,船並未靠岸,我聽到船尾傳來了爭吵聲。

我趕緊叫醒碧碧,一起走了出去。大黑和二黑好像鬧翻了,船長也在,我們聽了一會兒,好像大黑被海蜇蜇了,但船上沒有應急藥,他擔心自己死掉,要求返航,但二黑為了掙這筆出海費,不同意半途而廢,兩個人就戧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