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們聰明點兒,自己走自己的路,那麼,現在四爺就會跟我一起逃出404了

地勢漸漸變高了,前面出現了大片的蒿草,齊腰那麼高,我腳下的碎石路終於一點點拱起,全部裸露出來,它有普通兩車道那麼寬,很像柏油路的初期工程,它把蒿草攔腰剪開,從中間筆直地朝前伸去。

走過這片蒿草,地勢又漸漸低下去,前面出現了大片積水,碎石路被阻斷,我蹚著水繼續朝前走,積水沒過了我的腳腕,但腳下卻十分堅實。這個感覺真是太爽了,碎石路就像水中的一條巨大魚脊,一直承載著我不被沼澤吞掉。

荒野無涯,碎石路在淤泥、草叢、積水中時隱時現,但一直不曾消失。我的雙腳被硌得生疼,幾次想停下來歇一歇,但一想到四爺還生死未卜,馬上又加快了步伐。

前面終於出現了一條很寬的溝壑,裡面有水,把碎石路徹底給截斷了。我撿了個石塊扔進去,“咚”一聲,絕對不淺,打死我也不敢下去的。

我朝左右看了看,溝壑拐了九曲十八彎,不知道流向了哪裡,最後,我順著溝壑朝東面走了走,終於看到了一座木橋,風吹日曬,似乎都朽了。

我的心裡打起鼓來,它不會塌掉吧?

但它是我唯一的通道了。

我小心翼翼地走上去試了試,竟然很堅固,晃都不晃,我這才放心地走上去,成功地來到了對岸,立刻朝西走,再次找到了那條碎石路,接著朝北走。

不知道什麼時候風停了,太陽也藏起來了,天上突然劃過了一道巨大的閃電,緊接著驚雷四起,好像全世界的原/子/彈都被引爆了,令人不寒而慄,不一會兒大雨就劈頭蓋腦地澆下來。

我從揹包裡翻出一件衣服披在了頭上,回頭看看,已經看不到城區的房子了,只有大片的蘆葦。這條溝壑彷彿是個天氣分界線,溝壑南面雖然也陰著,但好像並沒有下雨,而溝壑北面的雨卻呈瓢潑之勢,砸在荒地上,劈里啪啦響,就跟放鞭炮似的。

天上的驚雷一個接一個,就像要劈死我似的。

又走了一會兒,雨勢漸漸小了,終於收住,天一點點亮堂起來。

碎石路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我行走在一片茫茫的草甸子上,雖然泥濘,但總不至於把人吞沒。

我不敢停留,接著朝北走去。

我在草甸子裡跋涉了大概一個鐘頭,遠方終於出現了一片藍色的物體,離得太遠,看不清那是什麼。

我朝著它跑過去。

漸漸的我確定了,那是一片建築工地的遮擋板,我還看到了裡面正在工作的大吊車,甚至聽到了挖掘機的聲音。

這是哪兒?

突然,我的手機響起來,我掏出看了看,有訊號了!

不知道有多少資訊被擋在了門外,突然門開了,它們蜂擁而入。

我的眼睛一下就溼了。

從404裡離開,就像剛剛寫完了一部100集的劇,創作者很難從作品中抽離出來,而對我而言,我更難從404抽離出來,四爺還在裡面,我的朋友還在裡面。

我收起手機,繼續朝前跑去,直接翻過遮擋板,看到幾個穿黃色安全帽的人在篩沙子,一臺黃色的挖掘機在挖土,一個戴著紅色安全帽的人在指揮,不遠處就是工棚,有個穿紫色毛衣的女人,正蹲在水龍頭下洗菜

活著真好。

我在404裡從沒見過這麼鮮豔的顏色。

我走到那個“安全帽”背後,輕輕問了句:“您好。”

他被我嚇了一跳,一下轉過身來。

我說:“請問這是哪兒啊?”

他打量了我一下,大聲說:“西昌啊。”

我說:“西昌市?”

他說:“西昌區,通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