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臺上的三排頂光依然亮著。

我在最後一排坐下來,劇院裡,劇院外,一片靜悄悄。

他們不會再來了?

我左右看了看,那些座位就像那兩個偽裝成亡者的人,沒有任何情感。我站起來,蹲下身子朝下看了看,看到了數不清的椅子腿,就像某個異世界的叢林。

不見藏著人。

我站起來,又坐下了。

幾分鐘之後,門廳裡突然傳來了走動聲,我馬上豎起了耳朵,那是一個人在走動,此人並沒有躡手躡腳,好像看演出遲到的觀眾,走得急匆匆。

我轉頭盯住了檢票口,這個人大步走進來了。

是個男子,看上去也是40歲左右,他不是“解放軍”,不是“國民黨”,也沒有攜帶任何武器,他瘦高,穿著一件淺藍色中山裝,中分頭,戴著一副眼鏡,長的很知識分子,他走進劇院之後,四下看了看,馬上看到了我,他愣了愣,然後說了句:“你好。”

我快速打量了一下這個“中分頭”,基本確定他沒有在“解放軍”隊伍裡出現過,也沒有在“國民黨”隊伍裡出現過,我在思考,他是一個扮演群眾的演員,還是跟我一樣被騙到這個劇院來的受害者。

“中分頭”又說了句:“你好。”

我說:“你也好。”

“中分頭”朝舞臺上看了看,然後問我:“怎麼就你一個人?”

我說:“還應該有誰?”

“中分頭”看了看腕子上的機械錶:“早場不是該開演了嗎?”

我說:“演什麼?”

“中分頭”說:“《40年》啊。”

我想起來了,演出公告說寫著,一樓上演《倒退》,二樓上演《40年》難道剛才那些事情真的都是演出?我已經凌亂了。

我說:“可能出了什麼事故,推遲演出了吧。”

“中分頭”說:“唉,我特意調了班”

說著,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票看了看,又彎腰看了看椅背上的座位號,最後他的眼睛漸漸轉過來,停在了我的座位上:“你是多少號?”

我愣了一下:“你是多少號?”

“中分頭”再次看了看手上的票:“40排6號,你這是我的座位。”

這麼大的劇院,這麼多座位,我隨便在通道旁的一個座位上坐下來,恰恰就坐在了他的座位上,有這麼巧的事嗎?

我可以立即換個座位,但是我很不服氣,就說:“我能看看你的票嗎?”

“中分頭”把手上的票遞過來:“喏。”

我接過來,把票面朝著舞臺看了看,什麼果然寫著:紅都劇院40排6號。上演劇目:舞臺劇《40年》。開演時間:4月22日早8:00。下面還有一行小字:堅守文藝戰線,誓為核城添彩。

這就沒法解釋了,我是自己坐下來的,如果說這是個騙局,那我更像一個托兒,但我目前還沒有崩潰,我很清楚我不是托兒,那是怎麼回事兒?

人類的思維總是有盲角的,我使勁地想,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中分頭”說:“你能讓一下嗎?”

我沒有動,我說:“不是有很多空座嗎?隨便坐吧。”

“中分頭”很認真地搖了搖頭:“連小孩都知道,要對號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