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敢跟他並排坐嗎?

我沒有動,說:“但也有人活到100多歲,分人。”

他冷不丁冒出一句:“其實他們都沒了。”

我打了個冷戰,毫無疑問,他說的就是剛才在舞臺上開會的那些人。我的心掉進了冰窟,難道我真的來到了一個死亡世界?可是我跟四爺潛入這個劇院之前,外面的太陽剛剛冒頭,一切都生機勃勃啊?

我再次斗膽問道:“既然你都沒了,為什麼又有了?”

他說:“這是1979年,很難理解嗎?”

這又回到了我剛才的那個問題上——就算這是40年前,你也犧牲了啊,為什麼又活了?

不過,既然剛才他都沒有回答我,我也不好再問,只能順著他的邏輯說下去:“你們懷疑我和四爺國民黨派來的探子,但是後來他們打進來了,又懷疑我們是你們留下來的臥底,這說明我們是被冤枉的。‘排長’,現在你總可以幫我解開手上的繩子了吧?”

他突然笑起來,笑得人毛骨悚然。

笑了會兒,他終於說話了:“我都沒了,怎麼幫你解開?”

我全身的汗毛都抖了抖,顫顫地說:“你不是在說話嗎?”

他說:“我在哪兒說話?”

我他媽也不要命了,突然伸手摸了摸,前面這個座位竟然空無所有

我趕緊朝後退去,那個座位再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我一直退到通道上,跌跌撞撞地朝舞臺走去。

沒人從背後抓住我。

劇院裡那麼黑,那麼靜。

我用腳探到了舞臺,爬上去,摸索著去了後臺,找到那個鐵梯子,費力地朝上爬去

鐵梯子“咯吱咯吱”響起來,我停下,在黑暗中盯著腳下聽了一會兒,又接著朝上爬。

終於,我來到了那塊擋板下,用腦袋撞了撞,它竟然沒有鎖,而且有微弱的光透進來。

我趕緊再接再厲,頂開它,從地上劇院的後臺爬出來,接著就一動不動了。隔著幕布,我聽見舞臺上有人在說話——“炊事班的宋德南去哪兒了?”

一個人說:“排長,他肚子疼,請假了。”

“排長”說:“敵人已經進城了,大家要吃飽了才能打仗,他只管他的肚子,不管大傢伙的肚子?”

這些話怎麼這麼耳熟?

對,我和四爺剛剛進來的時候就聽他們這麼說過。我就說嘛,這是在演劇,臺詞都是一樣的,看來這應該是第二場。

既然他們現在演的是“解放軍”,那我是不是就可以大搖大擺地走出去了?不,說不定他們還會認為我是國民黨派來的特務,再次把我押到地下去可是角門鎖著,我想出去必須經過舞臺。

那個“排長”又喊道:“二班機槍手?”

一個人馬上喊了聲:“到!”

“排長”說:“你接替他,去做飯。”

“機槍手”說:“我只會操作機槍”

“排長”說:“我是革命一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服從命令。”

“機槍手”說:“是”

我看劇從來不刷第二遍,我要走出去了,剛剛邁步又停了下來,我聽見一個人說:“排長,敵人還會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