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差、老滬、Asa都沒有再說話。

我揉了揉發酸的鼻子,默默收拾好了揹包,說了句:“你們會後悔的。”然後就朝外走去。

我走得很慢,我多希望小差能看見我身上的顏色啊,假如委屈是酸棗色,那麼我為什麼全身都是酸棗色呢,說明我肯定被冤枉了啊,然後她就大聲說:小趙,你回來吧,不是你。

然而,她始終沒有叫住我

走出B站之後,我徹底了無牽掛了,大步朝前走去——從現在起,你一定要數數我這一天跑了多少地方,幹了多少事,把時間擴充套件成三天吧,你一定要看看這72個小時裡我經歷了多麼複雜的人生。

踏上主路之後,我一屁股坐在了馬路牙子上。

四周很安靜,太陽剛剛露出一點腦袋,404的空氣溼漉漉的。

想到Asa,我氣不打一處來,我來404是他提議的,他竟然跟著其他人一起懷疑我,這人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現在我去哪兒?

我站起來,繼續朝前走,走出半條街之後,我的腳步再次慢下來。

看來人確實是群居動物,我在潛意識裡是不願意離開那四個同伴的,但我能怎麼辦?我是被驅逐出來的,如果我現在返回去,不管我說什麼,都會引來他們更深的懷疑。

我一路都蔫頭耷腦,喪喪的,我的影子比我本身短了半截,也喪喪的,就像一個佝僂的老人。

又走出了半條街,路旁出現了一個院子,豎立著很多高大的配電裝置,呈網狀,過去應該是個變電所之類的單位,不過現在那些裝置已經廢棄,很多電線都斷了,隨風飄搖著。

裡面有個二層小樓,黃色的,這麼多年了,漆色依然鮮豔。門敞著,裡面黑洞洞的,我慢慢走進去,希望找個地方暫時補個覺。

我走過了幾個控制室,終於看到了一個房間,裡面有張床,雖然沒有被褥,但上面鋪著棕毛墊。我走進去,把行李放下來,卻一點都不困了。

我又出去轉了轉,在走廊裡發現了一扇鐵門,它只到我胯部那麼高,旁邊有個搖把,控制著門上的鉸鏈,我好奇地轉了轉,那鐵門吃力地升了起來,裡面飄出了一股腐朽的味道。

我掏出手電筒照了照,門裡有個朝下的洞口,立著一個鏽跡斑斑的鐵梯子,下面是一條狹窄的通道,有個傳送帶,上面殘留著一些垃圾。

我明白了——這是一條三十年前的垃圾道。

也許,404的某些生產垃圾和生活垃圾帶著放射性,為了防止有害健康,當時肯定有規定,不能亂扔,只能投到地下,再被傳送到某個地方進行專業處理。這種地下垃圾道也算核城的一個特色了。

我離開了。

走出變電所的院子,我順著街道看了看,不見那四個同伴的身影。

我多希望他們追上來啊。

或者,他們也離開了暫住地,正巧又碰到了我,碰到了總得說句話吧,也許聊著聊著他們就改變主意了,不再認為我是幕後黑手了

街道空闊,一片死寂。

這世上似乎只剩下了我一個人。

我慢悠悠朝前溜達,突然一坨軟踏踏的東西落在了我的臉上,我抹了一把,竟然是鳥糞。我憤怒地抬頭看去,一隻麻雀從我頭頂飛了過去,路邊長著高大的楊樹,枝葉茂盛,都快把天空遮蔽了,那隻麻雀飛到一棵樹上,立刻被密匝匝的葉子藏起來。

不但我的同伴拋棄了我,現在連鳥都開始欺負我了。

你幹了壞事趕緊溜走就完了,不,它還“嘰嘰喳喳”地叫,就像在挑釁我。

我四下看了看,終於找到了半塊磚頭,我撿起來走到楊樹下,尋找那隻隨地大小便的麻雀。別怪我心狠手辣,我必須要找個喘氣兒的發洩一下。

楊樹葉子絕對在包庇它,我圍著樹轉了幾圈都沒看到它的影子,不過我看到了另一個東西——那是個很大的攝像頭,它位於三米高的兩個樹杈之間,居高臨下地對著我,似乎正在跟我對視。

在我的印象中,我讀初中之後城市上空才出現各種監控攝像頭,404那麼早就有這種東西了?

而且,監控攝像頭一般都懸掛在杆子上,藏在樹葉裡就顯得有點鬼祟了。

我換了個角度,避開了刺目的陽光,忽然看到這個攝像頭上有紅燈在閃爍。我一下就呆住了,手裡的磚頭也“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這個攝像頭正在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