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惡因就會結惡果,因為之前一再主張和談的緣故,在幾個幫兇勸說下決心假意求和的趙九妹挑選使者時,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就選中了曾經大罵馬良斬殺完顏宗朝是給宋廷找事的虞部郎中汪伯彥,逼著他攜帶國書出城,冒著被殺頭的危險去向金兵請求和談。

對可憐的汪郎中來說還有更悲哀的事,那就是假意求和行緩兵計這個餿主意,竟然是出自他的學生秦檜之口,同時鑑於城中軍情一再洩密的緣故,趙九妹還聽從了馬良的建議,沒有告訴他事情的真相,讓可憐的汪郎中死了都極有可能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麼死的。

再接著不消說,都已經準備在第二天抬腿跑路了,突然又聽到趙九妹主動派人來求和,完顏兄弟當然是既驚訝又不解,然後還和趙九妹自己分析的一樣,金兀朮很快發飆道:“趙構小兒是不是在耍我們?他現在已經贏定了,還用得著求什麼和?這個小蠻子該不會假借求和之名,派人來嘲笑我們吧?”

完顏宗望也很不明白趙九妹為什麼還要求和,同樣懷疑趙九妹是在藉機嘲笑他們兄弟之餘,乾脆喝道:“把那個蠻子使者給我提進來!”

完顏宗望的命令得到了最為堅定的執行,兩個身材高大金兵一起動手,硬是將個頭有些瘦小的汪伯彥給提進了中軍大帳,重重摔在地上,差點沒把汪伯彥的骨頭給當場摔斷幾根。

有的人就是喜歡犯賤,汪伯彥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之一,越是受到金兵的虐待,喜歡在百姓和下級面前飛揚跋扈的汪伯彥就越是奴顏婢膝,顧不得身上疼痛,馬上就匍匐在完顏兄弟的面前磕頭如搗蒜,忙不迭的說道:“下臣宋國虞部郎中汪伯彥,奉監國康王之命,前來拜見二位王子,二位王子萬福金安。”

“趙構小兒派你來做什麼?”

完顏宗望冷哼著明知故問,汪伯彥則趕緊答道:“回稟王子,趙構小兒派下臣前來求和,只要貴國軍隊能夠停止攻打大宋,撤回本國土地,與我們宋國友好相處,再不侵犯,不管二位王子是想要金銀珠寶,還是想要城池土地,我們都可以商量。”

“哈哈!”完顏宗望氣急反笑,獰笑說道:“你這個狗蠻子膽子不小啊,竟然敢深入我軍營中,替趙構小兒當面羞辱本王子,這樣的膽量,就連本王子都不得不佩服!行,既然你自己來找死,那本王子成全你,來人,把這個蠻子拖出去,一刀一刀的割死!”

帳中衛士唱諾,秦某人的恩師卻是當場尿了褲襠,趕緊帶著哭腔大喊道:“殿下,王子殿下!冤枉,冤枉啊!你就是借給下臣一百個膽子,下臣也不敢羞辱你啊!下臣真的是來求和的,真是帶著國書來求和的,不信王子請看,國書就在這裡!”

“住口!”金兀朮忍無可忍的拍案而起,紅著眼睛咆哮道:“別以為你們這些蠻子僥倖打了幾個小勝仗,就敢不把我們大金軍隊放在眼裡,有本事你們現在就出兵一戰,我們大金勇士奉陪到底!”

“殿下,冤枉啊——!”已經被衛士按住的汪伯彥幾乎急瘋,乾脆口不擇言的哭喊道:“我們這些蠻子是僥倖打了幾個勝仗不假,但我們沒敢驕傲啊,趙構小兒他派下臣來拜見你們二位王子,真是想請你們主動撤兵,不要再圍攻我們的太原重鎮了!”

“慢著!”

還是聽到這句話,完顏宗望才猛的醒過神來,先是喝住已經開始拖拉汪伯彥的衛士,又飛快和金兀朮對視了一眼,還彼此都看到了對方臉上的喜色,一起心道:“是啊,我們怎麼把太原戰場忘了?我們是在汴梁城下損兵折將,一籌莫展,但我們的大哥在西線是連戰連捷啊,蠻子如果不求我們主動撤兵的話,他們當年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下的太原重鎮,就要歸我們大金所有了啊。”

突然發現自軍仍然還有機會勒索骨頭普遍軟弱的宋廷百官後,完顏宗望又和金兀朮交換了一個眼色,然後才咳嗽了一聲,冷哼道:“早說嘛,本王子還以為你們是僥倖揀了幾個勝仗,就敢跑到這裡來囂張跋扈。把國書呈上來吧,讓本王子看看他趙構小兒到底有沒有這個求和的誠意。”

汪伯彥忙不迭的答應,趕緊把趙九妹叫人寫的國書呈給完顏兄弟,完顏兄弟自幼學習漢語漢字,不需要通譯就能自行閱讀,也很快就發現趙九妹的國書內容與汪伯彥的口頭介紹大同小異,目前代掌宋廷國事的趙九妹為了讓金兵自行放棄圍攻太原重鎮,確實主動提出了與金兵談判言和的請求,還早早就表示願意給金兵一筆物資補償,換取金兵此前用武力奪佔的大宋城池土地。

看完了這道國書,完顏兄弟當然是心中暗喜,只不過沒有流露出來,僅僅只是命令衛士把汪伯彥暫時帶下去休息等候,然後才由完顏宗望向金兀朮問道:“四弟,你覺得趙構小兒的求和有沒有誠意?”

“應該有。”金兀朮馬上就答道:“太原乃蠻子的北線門戶,一旦失守,不僅河東馬上告急,關中和中原的聯絡還有被我們大金軍隊切斷的危險,以蠻子孱弱的騎兵和野戰能力,想靠援軍解除太原之圍那是想都別想,惟有和談,才有可能換得我們主動撤圍。”

完顏宗望盤算著緩緩點頭,半晌才說道:“讓吳孝民進城去和趙構小兒當面討價還價,把上次條件減去一個割讓太原,逼趙構小兒答應,能撈到多少好處算多少。還有,附加一條,讓趙構小兒派遣一個親王為人質,陪同我們大金軍隊一起撤過黃河,然後才能離開。”

金兀朮答應,又趕緊問道:“兄長,要不要讓趙構小兒立即送一批糧草出城,緩解我們目前的燃眉之急?不然的話,就算是繼續糧豆過半,我們的糧草也最多隻能支撐十天了。”

“不能要糧食!”完顏宗望斷然否決,說道:“一旦開口要糧,蠻子那邊肯定知道我們馬上就要斷糧,到時候一旦有人主張故意拖延時間,利用糧草問題拖垮我們,又被趙構小兒採納的話,我們的麻煩就大了!”

金兀朮點頭稱是,當下完顏兄弟馬上就叫來了在遼國時就投降了金兵的大漢奸吳孝民,命令他隨同汪伯彥去和趙九妹談判,又叮囑他儘量敲詐勒索,能撈到九成的好處就絕不只要八成八,還給了吳孝民不小的讓步空間,吳孝民用心記住,當即與汪伯彥返回汴梁來見趙九妹,留下完顏兄弟在金兵營中放聲狂笑,還有收回第二天就拔營跑路的命令。

下午時,幾次進到城中敲詐勒索的吳孝民再次來汴梁宮城時,終於得到了以趙九妹為首的宋廷百官的隆重接待,趙九妹親自到宮城門前迎接吳孝民不說,還在垂拱殿的偏殿擺下宴席,安排歌舞,命令百官作陪,為吳孝民接風洗塵。

急著與趙九妹展開談判,吳孝民當然稍微走了一下過場就請求與趙九妹商量正事,趙九妹則擺手表示不忙,要求酒足飯飽以後再說,然後在一個叫秦檜的官員帶動下,許多宋廷文武還輪流上前給吳孝民敬酒,然後可能是因為心情過於焦急,喝著喝著,酒量頗宏的吳孝民在席間頭一歪,就當著眾人的面呼呼大睡了過去。

見此情景,在場的宋廷百官當然是暗暗譏笑,悄悄鄙夷吳孝民的酒量,趙九妹也忍不住暗笑出聲,低聲向帶頭敬酒的秦檜笑道:“比本王想象的還沒用,這麼快就醉了。”

“殿下恕罪。”秦檜低聲說道:“為了穩妥起見,在給這個狗漢奸敬酒的時候,臣下往御酒裡悄悄加了一點蒙汗藥。”

趙九妹恍然大悟,頓時笑出聲音,旁邊趙九妹的另一個寵臣馬良卻是直翻白眼,心裡總算明白某個姓岳的怎麼會死在面前這個姓秦的手裡,然後又腹誹道:“罵人家漢奸?在你面前,恐怕吳三桂都沒資格自稱漢奸吧?”

不知道自己喝的酒裡被人動了手腳,吳孝民當然是一覺睡到第二天才自行醒來,從侍者口中得知自己酒醉之後竟然這麼誤事,大驚失色的吳孝民當然是馬上就請求拜見趙九妹,好在趙九妹也同意了立即召見吳孝民,還在垂拱殿上認認真真的與吳孝民談判起了割地賠款的具體事宜。

讓吳孝民心中暗喜,雖然在趙九妹在割地一事上態度頗為堅決,僅僅只答應‘可以考慮’割讓河間一鎮,然而在賠款事宜上卻讓步頗大,直接開口哀求金兵做出讓步,還賭咒發誓說他就算把汴梁掘地三尺,也絕對拿不出一百萬兩黃金和一千萬兩白銀的天價,同時一萬頭牛和一百萬匹綢緞,也不是宋廷目前的國庫所能承擔。

見趙九妹的讓步之意甚誠,吳孝民當然是益發歡喜,便直接說道:“殿下,那你說吧,究竟能割讓多少土地?能賠給我們大金軍隊多少黃金白銀,牛馬綢緞?”

“這個……。”趙九妹滿臉的猶豫,半晌才說道:“吳都監,茲事體大,得容本王與群臣仔細商量一下再說,這樣吧,請再給本王一天時間,明天的下午,本王一定給你一個準確回答,也請你回去務必在二位王子麵前多多美言幾句,請他們儘量多做一些讓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