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看著眼前的年輕男女,原本堅定的目光卻在這一刻變得閃躲。

他沉默地搖了搖頭,似乎其中隱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身後的許茹芸不岔了:“有什麼不能說的啊大叔!不就是下雪下雪下雪,颳風颳風颳風嗎?”

她氣沖沖的走向前,拉起孟尚宇的手哼了一聲,兩隻手緊緊抓著不放,生怕又被鬆開了。

“大叔沒事的,說說吧,我們只是來旅遊的。”孟尚宇輕笑著,語氣溫和,氣質顯得溫文爾雅,聽得身側的許茹芸滿眼小星星閃爍。

“這……”雪袍男人遲疑了,自己不說自然是有原因的,但對方就算知道了也應該是無關緊要……

他在猶豫中。

孟尚宇趁熱打鐵:“我們就想聽聽故事而已,如果實在不行就沒辦法了,我們也只好回去了。”說完,作勢扭頭。

聽到這話,雪袍男人漸低的頭忽然就抬了起來,隨即一臉嚴肅道:“好,我跟你們講!”

他也想通了,現在得到錢比什麼都重要,豁出去了!

“我們這個地方叫阿拉木比,在壬語……意思是不死的太陽!”他語氣漸漸凝重,說話慢慢不再滯澀:“作為最早一批到達壬地的人,我的祖父阿拉蓋是個大雪中的大英雄!”

“最初的壬地有許多冰狼雪狐等野獸存在,在夜間總會偷襲人類,我的祖父帶領著最初的人群,歷經十年掃蕩了整個壬地,將所有的雪地野獸全都剝皮殺死。”

“在最後一場剿獸行動中,我的祖父被一隻老鬣狗撲瞎了一隻眼睛,可能是因為痛恨,那隻老鬣狗逃走後,祖父追了上去。當人群尋到我祖父的時候,是在一處冰澗之中,當時我的祖父徒手掐斷了老鬣狗的脖子,胸口處卻被那隻老鬣狗咬出一道深紅的齒印……”

“但我的祖父沒有死,而是冷漠的看著外邊人群,自己走了出去……我的祖父因此成為了壬地的大英雄,被冠以阿拉的姓氏,這是王族的專屬姓氏!”

許茹芸張大嘴巴不可置信的看著雪袍男人,沒想到眼前這位邋遢的大叔居然還是個王族?!

“可自那次以後,我的祖父似乎變了一個人……殘暴無情,與從前的霸氣爽朗絲毫不同,變得更加陰險毒辣,曾經與他共同作戰的戰友都被他借用權力謀殺害死,無一倖免!”

“元老們都認為祖父被權力遮昏了雙眼,討論後決定強制讓祖父下位,扶持我的父親阿拉圖繼位。”

“退位進行的很順利!祖父似乎也意識到自己不適合再統領壬地,在元老提出禪讓的時候便主動退位,讓我父親繼位。那時我已不再年幼,親眼見證退位前夜祖父召父親進入後堂談話。”雪袍男人眼中浮現一股驚懼,似乎噩夢從那一刻開始,“第二天我父親正繼位時,祖父卻忽然像是瘋了一樣,衝向繼位臺吶喊著‘不!’,我的父親當著所有人的麵包括我,親手將祖父扼殺,鮮血染紅了繼位臺,這是極其血腥的序幕開場……”

“之後的每天,父親都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簡單做著政事,帶領壬地過得更好。”男人的眼中恐懼幾乎流露出來,語氣都開始顫抖:“可在我十九歲那年……那就是在父親繼位兩年後,我親眼看著父親在後堂中,將一隻年幼的鬣狗硬生生塞入一名將士的口中,那名將士的嘴甚至裂到了耳邊,哪怕是再虔誠的信仰也不能夠讓他鎮定——恐懼,驚疑,震怒,以及更深處的絕望在他眼眸中流露出來,那一刻我就看著那隻鬣狗塞入將士口中之後,他眼神的情緒皆是空白成灰,化作死寂。”

許茹芸靠向孟尚宇,小小的心臟撲通撲通狂跳,她哪聽過這麼恐怖的故事?!

孟尚宇一隻手抱住她給她安慰,眼神卻更為敞亮,彷彿一切盡在掌握中。

“我記得第二天父親對那名將士越發和善起來,那名將士名叫那圖目,從前本身是很正直的人啊!可自那次後越加陰險毒辣,就像一隻……”雪袍男人終於忍不住了,渾身顫抖著說出來:“就像一隻狡猾的鬣狗!壬地所有人都知道,在最後一次剿獸行動之後,這片雪原上再也沒有野獸的種子,可自從那次之後,每夜都有人彙報聽見了古老的嚎叫聲,彷彿就響在耳邊……”

“父親對彙報的人皆是帶入後堂解惑,出來後個個都是喜笑顏開的釋然模樣……”

“我的妻子在一次彙報之後也被帶去,我極力阻攔卻被一名瘦弱的將士隨手甩開……”

“從那一刻起我就明白這片雪原已經成為了父親的統治國度,以殘暴的野獸靈魂奴役著壬地……我不願繼承他的意志,獨自在暴雪天帶著女兒逃了出來,但終於被發現了,無數的壬地人像是集體追捕獵物的鬣狗群,撕咬著追逐著。”男人捂著頭近乎哀嚎:“我在途徑阿蓋姆亞大雪山時發現他們不敢踏入,但為了能活下去我選擇了在阿拉木比湖留下,這裡可以接通辛地,哪怕是在白雪皚皚的高原也能吃到美味的蔬菜,但這需要許多錢……”

“我想跨越地境線到辛地生活,但我的女兒……”他忽然沉默,厚大雪襖之下彷彿起伏不定的呼吸著,許久才深深嘆息:“她有著特殊的體質,似乎終生只能與雪原作伴,我們試著去了兩次辛地,每離開一點她的聲音便會長大一分,最後一次過後我便再也不敢帶她逃走。”

“為了她我只好留在這裡,阿拉木比下有極深極深的湖藻,每天都會從下漂浮上許多,我們一直是靠這些活下來的。”他忽然指向一間冰屋,孟尚宇進去一看,裡面滿滿都是幾大缸的靑褐色湖藻,表面被一層冰霜封密住。

“可……慢慢的她越來越吃不得這些東西,湖藻沒有半點營養可言,而偌大壬地也只有這裡是安全的了。”雪袍男人看著回來的孟尚宇兩人,沉聲繼續道:“壬地自從兩年前開始,就與外界徹底隔絕,再沒有以旅遊名義而來的遊客,你們不要去其他地方,那些遊客十有八九都不是人了!”

“這裡就發生過這些,再有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他最後深深道,再沒有說話。

許茹芸已是眼睛睜得老大,‘哇哇’的叫個不停,搖著孟尚宇的手一臉刺激:“阿宇阿宇,這地方好恐怖啊!”

孟尚宇瞥了一眼她那興奮的樣子,看不出半點感到恐怖的表情。

不過少年在這一刻忽然顯得張狂,冷峻的面孔上表露出一抹絕對的自信。

他指向正探出小腦袋偷看的阿拉雅,眯眼道:“若是所料不錯,她的特殊體質應該就是冰寒厄體了。”

冰寒厄體!

雪袍男人狠狠一震,驟然抬頭望向孟尚宇,一臉激動:“您……您是修士嗎?您能救我的女兒嗎?”

他那足有兩米高的身軀在這一刻緩緩低了下來,雙眼驀然泉湧,這名高大的雪原漢子在面對微渺的希望下,竟然直接選擇放棄尊嚴的乞求,只為了自己的女兒。

“求求您,幫幫她!”他重重磕頭:“她長這麼大還沒見過什麼叫風雪之外的天氣,她的一生不該只在壬地度過,她應該去更廣闊的天地生活,親眼見一見我給她講過的藍天白雲,人間煙火!”

“砰!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