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手裡這整個都燃燒起來了的燈,嚇得連忙撒開手去,手裡只剩下了被燒灼後留下的疼痛,卻是一寸面板都未曾損壞。

他看了看周圍掛在樹上垂落到地底的白色的頭髮,一下子栽倒在了地上。腳底傳來的痛感像是有千隻蟻蟲在啃食著他的腳。他看著那火焰漸漸熄滅,突然想起來聶風止對他說的“火滅,人亡”,他立馬伸手去將燈拿了過來,哆哆嗦嗦地坐在地上四處張望著,想找一個出口。

他小心翼翼地站了起來,一股寒意突然從他的背升了起來。他清楚地感覺到,一隻冰冷的爪子從他的後背一路摸上了他的脖頸,他顫抖著轉過頭去,那隻手卻不如他想象中的那麼令人發嘔,他轉過身去看著那隻手的主人。

“你…”

那是一個看起來年紀比聶雙還小一些的女孩,她身上穿著破爛的裙衫,整個人都被水打溼了,顯出她瘦弱的身形來。趙茗看了看周圍,向她問道:“小妹妹,你是怎麼過來的?”

小女孩收回了手,看著他手裡的燈,目不轉睛地回答道:“我,我一直在這裡。”

她的聲音十分沙啞,聽起來像是八九十歲的老婆婆。

趙茗愣了愣,問道:“你家是住在這附近嗎?你出來淋了這麼久的雨?”

小女孩並不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看著他手裡的燈道:“那個燈,能讓我摸摸嗎?”

趙茗看了看自己手裡的燈,笑了笑,拒絕道:“小妹妹,這個燈不能給你摸。”

小女孩擰起了眉毛,終於抬起頭來看向他:“為什麼不能?”

趙茗答道:“你為什麼想要摸我的燈呢?”

小女孩聞言笑了笑,說道:“你看,這裡多黑呀,我是看見你手裡有光才進來的,沒有燈,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趙茗抬頭望了望,這裡到處都是銀白的長頭髮,擋住了有限的光線,在這林子裡,他連外面是什麼天氣都看不見了。他看了看自己手裡的燈,又看了看這小女孩,咬了咬牙道:“這樣,你的家在哪裡,我送你回去。”

小女孩不甘心地直勾勾盯著他手裡的燈,也明白趙茗不會就這麼輕易把燈交給她,便說道:“好吧,我帶你去,你可不要後悔。”

趙茗聞言無奈地笑了笑,後悔?要是把燈給她,她把火苗掐滅了怎麼辦?不給她她又會纏著他,就只能先把她送回家再說了。不過,這麼深的林子,這女孩真是住在這附近的嗎?女孩拉著他向更幽深的林子走去,他小心翼翼地護著自己的燈,看著周圍密不透風的頭髮組成的牆,又看了看眼前這個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女孩,心裡直犯嘀咕。事出反常必有妖,這裡有妖精,這個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女孩說不定就是這一帶的妖精。

不過,他怎麼會在這裡,他記得他昏過去之前,身邊是有楊爺爺跟聶雙這兩個人的,難不成他們把他拋下了?不對啊,燈還在他手上,他們不是還沒查出想要的東西麼,怎麼會就這樣把他扔在這裡?他的腳踩在冰冷的泥土上,他一邊打著噴嚏,一邊護著燈,哆嗦著跟著身前的女孩走著。女孩將他帶到了一座墳墓前,他看著眼前這熟悉的沒有刻字的石碑,緊緊抓住了手裡的燈。

這女孩不是人,他雖然想過這個可能性,但事實就這麼明晃晃地擺在了他面前,他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女孩看著他停住的腳步,垮下了嘴角來道:“你自己說的你要送我回家,可不能食言啊!”

他雙腿有些發軟,一看到這女孩怒目圓睜的樣子,他低下頭來,埋著頭繼續向前走著。他這才注意到,這女孩根本沒有雙腿,她的下半身是撕碎了的裙襬,裙襬下是模糊的一片黑,根本不見雙腿。

女孩把他帶到了墓碑後面,他緊緊地捏著燈,轉過頭去看著女孩道:“你的家呢?”

女孩蹲了下來,伸出手去刨開了表面的一層薄薄的泥土,露出了底下埋著的白骨,她看著白骨站直了起來,對著趙茗說道:“你來刨。”趙茗瞪大了眼睛,指了指自己道:“我?”

他將燈緊緊地抱在心口,狠狠地搖了搖頭道:“小妹妹,刨別人的墳不道德,用老一輩的話來講,這可是損陰德的事兒啊!我還想好好活呢,我不幹!”

女孩甩了甩手上沾的泥水,白了他一眼道:“你怕什麼,這是我的墳,我準你刨,你就給我刨!”

趙茗哆嗦著蹲了下來,伸出一隻手來抓了抓腳邊的土,一邊哭喪著臉道:“姑奶奶,我刨不動啊!”

女孩皺了皺眉道:“你把燈放下。”

趙茗愣了愣,看著女孩的面板漸漸變得鐵青,他依依不捨地將燈放在了腳邊,將顱骨從土裡刨了出來,他捧著顱骨向一旁的女孩問道:“這不是你的墳麼?你的屍骨埋得這麼淺麼?”

女孩一手打掉了他手裡的白骨,叫道:“那是髒東西,你繼續挖。”

他只得跪在地上繼續用手刨著土,扔出了不知多少根白骨,只要女孩沒讓他停下來,他就不能停下來。他的指甲裡全是泥土,手指已經刨得一點知覺也沒有了。他喘了口氣,女孩卻繞到了他身邊來,湊到了那盞燈的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