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烈的火光將這個平谷照得宛若白晝,護衛計程車兵死傷無數,但幸而關鍵時刻一隻騎兵隊從天而降,將攔截的殺手全部剿滅。然而饒是如此,這次平谷襲擊還是死傷慘重,刑少奇帶來的三千士兵幾乎折損了一半,整個平谷裡到處都是屍體,敵人的,自己人的,一場細雨下來,奔流的血將整個平谷染紅。

刑少奇綁好蹦躂,目光沉沉地看著四周陳橫的屍體,心中宛如滾了一鍋沸水,怎樣也無法平靜。

「世子。」

近衛輕輕喚了一聲,將刑少奇從恍惚中拉出來。

「都清點好了?」他連忙收斂起眼中的情緒,轉身看向近衛,以及他身後正在休整隊伍的那個人。

宴升!

他雖然已經料到西郡人不會輕易讓西郡王和魏玉被押解進京,途中勢必會有一場又一場極其慘烈的反撲,但他沒想到對方會在短時間內,在東嶽境內集結這麼多人。

這說明什麼?

說明西郡在東嶽埋下的釘子已經滲透到東嶽各處,如果西郡王和魏玉真的順利回到西郡,那麼東嶽與西郡這一戰勢必會打得勢均力敵,如果這個時候北翟人順勢入侵,東嶽腹背受敵,恐將危亦。

刑少奇抬手摸了一把額頭低落的雨水,目光遙遙地看向京都的方向。

近衛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回道:「清點了,一共戰死一千兩百人,受傷三百二十九人,其中也援軍受傷……」

雨勢越來越大,刑少奇耳邊彷彿還能聽見方才平谷內的廝殺聲,他收回視線,恰好與不遠處宴升的視線相對,心中那股蒼涼又一下子沉寂下去。他快步越過近衛朝著宴升走去,心中的信念一點點堅定起來。

無論如何,他一定會把西郡王父子平安送回京都,只有掌握了西郡王父子的生死,另外派人在西郡境內扶持新王,西郡才會牢牢掌握在東嶽手中,這樣東嶽才能傾盡全力對付北翟的狼子野心。

「宴升。」他走到宴升面前,抬手按了按他的肩膀,「多謝!」

豆大的雨滴打在臉上,豔紅的血順著臉頰滾落,殺紅眼的宴升微微一怔,彷彿才從恍惚中回神,看著刑少奇的眼神中還殘留著濃烈的殺意。

他微微蹙眉,斂眉看著刑少奇淡淡「嗯」了一聲。

還是這麼冷淡!

刑少奇忍不住嗤笑出聲:「隨之讓你來的?」

宴升將手中的彎刀收進刀鞘,點了點頭,抬手指著身後的兩千鐵騎,這些鐵騎恰是當年邢克楠的那隻舊部:「這些人你直接帶回京都,至於有沒有命能編回邢家軍,那邊看你了。」說著,他朝身後之人抬了抬手,一個穿著黑色軟甲的騎兵牽著他的馬過來。

刑少奇微怔:「你不隨我去京都?」

宴升搖了搖頭:「這些人足夠你用了,但凡你不是個廢物,必能安全回到京都。」說著,他毫不猶豫地翻身上馬,臨走前居高臨下地看了一眼滿身狼狽的刑少奇,無奈道,「我還要回江城,你多保重。」

一人單騎就這麼衝進雨幕之中,在這一場浩蕩煙雨之中漸漸消失在刑少奇的視線之中。

夜色裡的南苑像一隻蟄伏在黑暗中的野獸,院門口掛著的兩盞青燈便如那野獸的眸子,幽暗,詭異,彷彿藏著無限的殺機。

今夜雖無雨,但刑律儉的雙膝仍舊專心似的疼著,彷彿有無數螻蟻在膝蓋上啃噬。他的腳步漸漸顯得凌亂,但距離南苑的房間還有一些距離,他刻意放慢了腳步,但右腿還有些跛,今日實在是勞累太多。

夜風吹得石子路兩邊的桂樹沙沙作響,偶有落葉飛來,在他身前徘徊落下。

「噠!噠噠!」

液體從樹梢低落,打在刑律儉身後三尺的地方,四周彌

漫的桂花香氣中滿滿瀰漫開一絲極不易察覺的腥甜。

是……血的味道。

刑律儉微微垂眸,攏在袖兜裡的雙手微微向下,在寬大袖擺的遮掩下握住腰間攀著的軟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