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聽了,噥噥嘴也不說話了。

綠葵這才繼續方才的話,朝沈南寶笑眯眯的,“姐兒,您瞅瞅?”

沈南寶往那一干齊排站著的瞟一眼,便望著床圍寂寂吊著的綃紗帳,筍尖的十指掖住被一抻,身子往裡頭一縮,便把自己蒙了個嚴嚴實實。

“管它好看不好看,是豔是慘白,左右都是身外之物,我只著意他說的入族譜,昨兒不是他休沐麼?怎麼不見他指派人來知會我一聲。”

綠葵眉心微斂,一時也找不到什麼理由,“想是主子公務鉅萬……”

這話把沈南寶引發笑了,被衾上鑲滾的銀線閃閃掣動著。

“他允了我兩次,上次便罷了,這次是他說的後日,怎就這麼響嘴兒呢!”

綠葵不言聲,一時四下裡靜得很,只有簷角的鐵馬還啷噹的響著,蕩在白剌剌的雨裡,嗚嗚的,像極了戰馬的悲嘯聲。

倒是那一干站著的下人有個開了口:“想是大人忙著同中書舍人的鄭二姑娘遊玩罷。”

沈南寶一怔,身子慢慢僵在了那兒。

那下人沒瞧見似的,仍在那兒絮絮說著,“也不論咱大人近日跟那鄭大人走得勤,便說跟那鄭二姑娘生來毓秀,端得大方,誰家公子看了不生憐呢?想來也是很合咱們大人的心意,所以這幾日即便姐兒病著,大人都日日陪著出去呢。”

綠葵這時才反應過來,啐罵一聲多嘴。

風月倒是攔住了她,指著那下人氣極地問:“什麼中書舍人的二姑娘,怎麼你的訊息比我還靈通?我不曉得的,你悉數知道了乾淨?”

那下人被綠葵方才一唬,勝勝振攥著托盤,卻不說話了。

風月見狀,漲紅了臉就要斥,綠葵連忙拉住了她,拿眼神示意了下床上的沈南寶。

風月滿臉的怒意便如脫了線的遠鷂,一霎不見了蹤影,她忙挨床沿坐下,“姐兒,您別聽也別信,這不是真的。”

她說著,搭在沈南寶胳膊上的手撼了撼。

沈南寶便跟幔子一般晃晃蕩蕩,晃盪間她看到桐油紙透進的朦朦天光,一絲不留的都括在了臨窗的炕桌上。

桌上靜放著小繃,青綠的綢面上有繡完了的一隻鴛鴦。

在微光裡,那鴛鴦跟活了一樣,飛離了小繃,鳧在了空中。

沈南寶覺得自己就跟那鴛鴦一樣,浮在那裡,虛飄飄的、單吊吊的。

她突然覺得有些冷,交叉著雙手,抱住自己的脖兒,手是冰的,貼上去讓她忍不住的一激靈。

風月問:“姐兒,您冷嗎?”

綠葵見狀,叫那些下人放了托盤,屏退了她們,方去一一關住了那些窗,也關住了那些淅淅瀝瀝的聲響。

沈南寶這時才聽到自己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像灰暗、輕飄的簷塵吊子。

“深秋了——該冷了。”

然後眼前出現一雙扭曲的手,手指上扯出錦帕的一角,在沈南寶的眼下掂了掂,掂得眼前瞬間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