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就這麼隨人領路,一徑來到了慣常用膳的廳房。

四壁高掛的通臂燭火正熊熊燃著,水一樣的淌亮了整間屋,屋子正中一如既往擺著她愛吃的菜餚,燭火落在上面,跟灑了層金粉。

沈南寶走上去,落了座,風月在旁伺候著她盥手,然後說著,“趁熱吃罷。”

輕淺的一句聽得沈南寶有些恍惚,她怔怔地擎起著,面前的碟適時放進來滴酥水晶膾,晶瑩的一塊兒,就著輝煌的燭火,盪出模糊而溫暖的暈影。

恍惚間,她聽到了蕭逸宸的聲音,聽他又說:“你嚐嚐這個,我時來聽人說道的這菜,聽說最是爽口,我吃著怎不這麼覺得,你嚐嚐,看看是我的舌頭不靈光,還是那起子人唬弄我?”

當時她還笑他,沒哪個見識,連滴酥水晶膾都不認識。

可是現在才明白,他哪裡不曉得,他就是變著法的要她吃。

就跟他日日的來扎她的眼,不是真的閒,只是想陪著她。

沈南寶埋下頭,將水晶膾塞進嘴裡,還是記憶中那個味道,酸甜脆爽,咬在齒間有一種韌勁兒。

她咬了幾下,沒咬得碎,挫敗的感覺就這麼抽冷子鑿上了心頭。

一下,又一下,把她的心鑿出了窟窿,那些有關蕭逸宸的酸苦回憶,全從那裡淌了出來,淌得四肢百骸都格澀了。

她不可抑制地想起那日他望住她的那張臉,那雙眼。

即便隔了那麼遠的距離,她還是能夠感受他滿荷滿載的失望。

他定定是在背後罵她罷!覺得她不知趣,覺得她沒心肝!還更是後悔了罷!他怎麼喜歡上她這麼樣的一人呢!

他對自己做了那麼多費心的事。

可自己呢,一推再推,現在還拿這樣的話中傷他!

所以他才放棄了,就像而今這樣陪她吃飯他都不願意了,也不願回來看她了。

他不想喜歡她了。

風月剛盛好一碗湯,端端遞上去,“姐兒,這是您最愛喝的紅棗雪蛤湯,小的剛剛握了下,晾得剛剛好……”

話音戛然而止在沈南寶微微顫慄的身子裡。

風月一愣,捧著盞的手漸漸攏緊。

沈南寶坐在那兒,在那片輝煌的光帶裡,有什麼晶瑩的東西,一顆一顆的砸下來,悄無聲息。

是她的淚。

沒由來的,耳畔突然響起沈南寶從前同她說的話。

“哭是這世上最沒用的一項,即便你哭了,該跌的跤,該吃的苦,還不是照樣的來。”

嗓子突然緊了起來,風月嚥了咽,“姐兒……”

聲音很輕,卻彷彿兜頭一棒,敲得沈南寶身形一怔。

風月眼見著,輕慢地放下盞,正要說話,沒料沈南寶已經抬起了頭,因哭過,嗓音有些清脆的水潤感,“叫人拿屜子溫著罷,他回來定是要餓的。”

可是一天、兩天,直到珍寶閣妝飾好了,他都沒回來。

他像是憑空消失了,卻又活在所有人的口中。

“姐兒別留吃的,主子叫人捎了話,今兒是不會回來了。”

“姐兒今兒要出去麼?主子派了幾人跟著,以防出什麼岔子,到時候就不好了。”

……

“姐兒,這是時興的料子,主子特特兒叫人拿來的,說是姐兒穿著定是跟花一樣,又嬌又豔。”

沈南寶正拿著小繃走著針,聽到這話,猝不及防錯了針,扎進了指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