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抽出身,順勢躺在了一壁兒,“你別安慰我了,我沒看過豬跑,也是見過豬肉的,我哪裡不知道這其中的門道。”

那聲音充滿了悽慘和絕望。

沈南寶明白,畢竟男人嘛,天性就好攀比這個,誰要是在這上頭瘸點,恁你是天皇老爺,人打心底也要掩嘴葫蘆的笑你。

沈南寶嗐然著拉過他的手,放在自個兒胸膛上,“我說的是實話,我確確是困了,這些日盡擔心你,都沒怎麼睡過囫圇覺,鎮日都心慌氣短的,不信你摸,這心跳得是不是不勻淨。”

大掌下的那顆心跳得果然不勻淨。

蕭逸宸剛剛還懊喪著呢,這一下就被她帶跑偏了,“那你快睡,才中了狼毒不好生意將養,擱那兒擔心我作什麼?我皮糙肉厚著呢,能出什麼事?”

好容易可以和他待一塊兒,沈南寶哪裡肯睡,她湊了湊,把臉嵌進他的頸窩,佯佯沒話找話的說:“我其實事後回想過了,這些都怪我,怪我把聖人看得簡單了,以為她同彭氏她們一樣,至多也是玩點勾心鬥角罷了。”

“不止你,我也如是。”

蕭逸宸挪了挪身子,讓她能更緊靠著自己,“還疼麼?”

沈南寶搖了搖頭,“不疼。”

說著,側了身,伶仃的胳膊纏上他的脖兒,“你和我都不是那麼大意的人兒,卻還是被她看出了馬腳,這般下來,倒是我們自個兒把自個兒的路走窄了……”

蕭逸宸雖覺得不是他們暴露了馬腳,而是聖人從來都在警惕著他們,但聽她說起路窄,他不由得心悸的疼了起來。

蕭逸宸側過身,將她緊緊嵌進自己的胸膛,“不會的,車到山前必有路,再說咱倆瘦,再窄的路都能擠過去。”

沈南寶本來蠻感傷的,被他這麼一搭碴兒,愁不是愁,笑不是笑,狠狠拍了一下他,“又在胡嘴子了……”

她停了一停,那本來在心裡醞釀醞釀沒影兒的話,還是沒忍得住悉數抖了出來,“我想問問你,事到如今,接下來該怎麼辦?”

她的聲氣兒很平穩,但掌心溢位的汗,倏然冰冷的指尖都出賣了她的心。

蕭逸宸因而將她的手攏緊了幾分,正要開口了,她卻突然說:“你帶我走罷。”

蕭逸宸愣了愣。

沈南寶卻顫著唇道:“我很想替母妃報仇,也的確如你所說很貪戀他們給我的溫情……可是這事發生後,我全都想明白了,都沒有你重要,我知道這話聽起來很大逆不道,也很為世人不容。但自打我知道你進了皇城司,我每日每夜都在想,為什麼我一定要報這個仇,為什麼我一定要做這個帝姬,我只想和你好好待著,好好的過這麼一輩子就滿足了。感情是最經不起時間磋磨的……”

“怎麼會……”

他急不可耐的反駁,讓沈南寶會心一暖,也撼了撼他,“你別打岔,聽我說。”

他又沉默了下來,寂寂的空氣裡又旋上來一股子凝固的沉悶,就像沈南寶的嗓音,“我曉得你對我的心,可是我怕了,我真的怕了,那麼多次了,每次我們快要在一起的總是會有無數的事情發生,把我們推開。我怕有一天,發生什麼事,真的叫我們招架不住,我們不能在一起……”

“所以,你今兒才這樣的?”

他驀地開了口。

沈南寶沒聽太清他語氣裡的摻雜,只是把聲儘量放得輕緩,狀似頑笑話般的,問:“不管我到底是因為什麼這樣的,我只想問你,走嗎?”

在這拖長的一剎那裡,所有的事物都凝固住了,只有心頭那抹慌張在腔子裡響動。

可是好久好久,都沒聽到他的應聲。

他的沉默,像蟹鉗一般的夾緊了她,苦痛到了極點,眼淚也不爭氣的淌了下來,嗆烈了喉嚨,卻笑得很悽然,“我這話其實說得過了,怎麼可能走,我即便不要報我的仇,你也有你的仇要報,我不能拿我來要挾你不是……”

她自以為把哭聲藏得很好,但蕭逸宸耳尖,聽得很清楚,他忙去嘬她的淚,從眼梢,頰畔,再到唇。

沈南寶卻推開了他,“我知道你的打算了,你走罷,今天的事就當沒發生過。”

“胡扯!這怎麼能當沒發生過?”

蕭逸宸又黏了上來,兩手牢牢的焊在了她兩頰上,“你告訴我,你目下把我推走了你打算怎麼嫁進盛家,是打算叫盛家吃這個啞巴虧,還是寧死不從先自縊了去。”

沈南寶不響,兩手抻在他的胸膛上直要把他推開,“你管不著。”

蕭逸宸被她這股擰勁弄得又氣又好笑,“我怎麼就管不著,你現在是我的夫人了,我管不著誰管?”

‘夫人’兩個字,火一樣燙進沈南寶的心扉,燒得眼眶止不住墮下來淚,“又沒拜天地,算哪門子你的夫人,你也算不上個好夫君,都這樣了,你還不是要眼睜睜看著我嫁給別人。”

“我什麼時候說了我要眼睜睜看著你嫁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