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寶這麼一思量,實際卻不過一霎那,她揚起臉笑,“你倒一天天不錯眼的把我看住,要不你找個漿糊,把你的眼睛黏我身上算了!這樣還不必勞累你。”

本來也就打趣的話,結果蕭逸宸倒似乎覺得可行,兀自自在那兒點著頭,“倒不錯,不過眼珠子是不能剜了,但人可以拿繩綁著,這樣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沈南寶被他這話惹得,花顫葉搖的笑。

蕭逸宸也是在這時,悄然送過來一句,“走了。”

沈南寶打眼去看,果然見到門口鄭書昭颯沓的身影,那行疾如風的腳步,悶著頭,跟撥草一般,推得兩旁來人跌跌撞撞,直顧啐罵。

“怎麼回事!走路不長眼吶”

在後頭追著的宋京杭,不得不替鄭書昭擦屁股,漲紅著臉的一徑作揖道歉。

沈南寶看得入神,不妨一壁兒插進來道聲,“多日不見,寶妹妹好啊?”

熟悉的聲口,撥動回憶裡的那根弦。

沈南寶轉過頭,經過天的刀光,經過烏喧喧的場景,看著眼前的謝元昶,恍惚的如同塵夢一般。

當然了,還有他身後的沈文倬。

那個在沈家唯一對她細語溫聲的三哥哥。

沈南寶垂下睫,細長的影兒落在她的臉頰上,蓋沒了她所有的情緒,“謝小伯爺……沈公子。”

頭頂傳來謝元昶淡淡調侃的聲兒,“寶妹妹不用這麼多禮,你好歹是郡王府的二姑娘,官家親賜女鄉君,又是未來北郡侯府的夫人,身份尊崇,哪裡是我等受用得起的?”

說著,兀自自拍了腦袋,嘖然道:“我倒是忘了,這郡王府近來纏是,日後寶妹妹你是不是都難說的很吶。”

一個人有翻天覆地的變化,要麼是遭了歲月的洗禮,要麼就歷經了極大的挫折。

沈南寶明白,他的挫折來自於沈南伊,而他眼底昭昭可見的怨恨,沈南寶也看得很清楚,也十分明白,他是把沈南伊的事遷怒在了她身上。

她不想理,更不想在這風口浪尖裡又生些事。

畢竟上次蕭逸宸怎麼叫了人把謝元昶扽進殿前司的,都還歷歷在目。

遂沈南寶轉過眼,朝蕭逸宸道:“我有些餓了。”

蕭逸宸本來蹙著眉的,聽到她這話,一下霽了,“那我們去吃。”

旁若無人的樣子,看得謝元昶心頭透涼,他忍不住叫住了她,“寶妹妹,你就這麼不想看見我,這麼不想和我說話?”

又來了。

每次都這樣。

用這種綿綿語調牽絆著她。

從前沈南寶或許會耐心回道幾句,但這麼多次了,耐心耗盡的同時,也叫沈南寶清楚的認識到,自己只要搭理他,他便會為了自己的不甘孜孜不倦地叨擾她。

遂沈南寶腳步頓了頓,沉著眼又繼續同蕭逸宸往前走。

謝元昶急急跟上,還沒開口,蕭逸宸踅過身就是一聲冷笑,“謝小伯爺,我不吭聲你當我是死的麼?你別以為我遭閒職了,就不敢動你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相信你應該懂得的。”

謝元昶明顯躑躅了,那不吭聲的沈文倬倒是一作揖,走了上來。

“蕭指揮使寬量,舒直這麼同……蕭二姑娘說,也是平日裡總聽著沈小娘提起她,心裡想著雖不是一脈的血,但到底有些情分,所以想替沈小娘問候一下蕭二姑娘,她近來可好?”

沈南寶怔了怔,幅度不算大,蕭逸宸卻看得清楚,當即一哂,“沈三公子與其在這裡替旁人關照一個沒甚血脈的人,不如多關切關切自個兒的母親和姐姐罷!我可是聽說了,那容氏氣血虧損,病入膏肓了呢。”

說完,也不去看沈文倬臉色多白,踅過身,就和沈南寶進了包廂。

還是上次吃大閘蟹那個包廂,沈南寶自坐進去後,半晌沒吭聲,蕭逸宸也不敢吭聲,坐在一壁兒,跟坐在了針尖上似的,左側側右側側的,總是動著。

“你別把沈文倬的話吃心裡去,他連生母都不管的人,還會真心實意地問你好麼?”

沈南寶說知道,“我也沒掛懷那事……”

說著,瞟來一眼,“你當我是什麼?見天的傷春悲秋?”

蕭逸宸窒了下,“那你不響作什麼,我還以為你又像上次呢……”

沈南寶又乜了眼他,“我是在想鄭書昭,她方才那樣會不會去報官,又在想宋公子的事,我要不要告訴桉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