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也不管沈蒔什麼臉色就轉了頭看向容氏,考慮到她腹中還有六哥兒,所以緩了些聲氣,“容娘你受了委屈,我明白,但這當下不是該你發問的時候,指揮使還在呢。”

容氏再惱也不好言聲,只能掖著淚退到一壁兒,沈南宛適時上去撫住她,至於附耳說了什麼,沒人關注,所有人都覷著當事的幾人,等待著後話。

殷老太太到底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物,剛剛能撒氣拍案,現下就能端穩了聲道:“大娘子,方才老爺說得沒錯,這事你得好生解釋。”

方方經了那麼一打岔,彭氏腦子終於稍微明晰了些,濡著淚,重又跪直了身子,“母親明鑑,我一向恪守本分,哪裡敢做這樣事,我方方著實是想著家醜不可外揚,我既是沈家的主母,自然要周顧沈家的門楣,像這樣的事哪能宣揚到提刑司去。”

蕭逸宸輕笑,“那照夫人你這話,一不願家醜外揚,二又覺得冤枉,敢情是非得要我擔下這個屈打成招的罪名吶。”

彭氏窒了口,蕭逸宸再接再厲,“這可是你的鄭媽媽親口告訴的我,說是受你的指派,才幹了這些個行徑吶。”

彭氏恍惚被兜頭打了一棒,怔在那裡目瞪口呆地看著鄭媽媽,她恍惚這時候才回過神來,才如夢初醒起來,地上這個人,平日裡即便遭她掌摑,還依然對她唯命是從的媽媽,今個兒竟然反咬了她一口。

彭氏搖著頭,銜恨指著鄭媽媽,“你心肝是被狗吃了?我平日這麼厚待你,就是你的哥兒上學也由我一應承擔束脩,沒想你以怨報德,竟然把所有罪名都潑在我頭上!”

她恍惚是氣慘了,所以椎心泣血的來質問了,來七拉八扯了。

但其實這話說得分外有章程,暗地裡拿了哥兒的前程來要挾鄭媽媽。

沈南寶在一壁兒旁觀,心裡直冷笑,她以為她這樣拿喬,鄭媽媽就能心甘情願當這個冤大頭了?

蕭逸宸那麼俱細的一人,哪能沒想到這點?

換一種說法,就是蕭逸宸早早就預料到了,所以拿了鄭媽媽的子孫作挾,這才敢提溜這人來沈府和彭氏當面對質。

果然,那壁本來被蔫菜一樣癱在地上的鄭媽媽聽了這話,當即就來勁了,費力從地上坐起來反駁。

“夫人,小的句句都是屬實,哪裡汙衊了您?不就是您吩咐的小的往容小娘每日吃的蜜餞裡裹馬錢子?您還特特兒囑咐了,需得臨了五姑娘出門不日才讓那藥效發作,讓容小娘注意了,這才能揸了風月那個賤丫頭回來……”

彭氏越聽越心驚,直有一種熱包子流糖汁的感受,這樣下去可不行,鄭媽媽容氏都能竹筒倒豆子地抖出來,四哥兒的事,哪裡還能鋸了嘴的。

彭氏上前一步,照著鄭媽媽的臉就是一掌摑了過去,“我瞧你是年紀愈大,腦子愈糊塗了,我哪裡叫你做這些事了?什麼馬錢子我聽都沒聽過,你就緊著你道聽途說的那些零碎七拼八湊的來陷害我,我是做什麼了叫你這麼怨恨?”

鄭媽媽捂著臉,瞪圓了眼睛看她,“天爺,夫人,您說話就是不過良心那也得過過腦子罷,您前兒都說了您對小的好,那小的怎麼能怨恨您呢?小的就是真真為了夫人您好,想讓夫人您不要再這麼走歪路了才把事情都交代了。”

彭氏這回是真真被噎住了,沈南寶卻站了出來道:“所以母親您就是打算著我到了金陵鞭長莫及,就把這樣的罪名安在風月身上,讓我吃了這個啞巴虧,您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沈南伊睨著沈南寶,寒聲道:“這事是不是我母親做的尚還沒定論,你就這麼巴巴的要定我母親的罪麼?你是有多大的臉?”

沈南寶捺起眉,有些哭笑不得,“這事到了這地步不管是母親還是鄭媽媽,總歸我的丫鬟受了不白,我難不成該問一句他們這麼做的緣故是為何?這麼平白誣陷我的丫鬟做什麼?”

沈南伊想都沒想地道:“能為了什麼?你小娘害死了我的四弟弟,你如今還這麼高枕無憂,你自個兒捫心問問,你好意思麼?”

彭氏這下是真的說不出話了。

她那麼努力地想把這事揭過去,結果她這個姐兒,非得扯後腿,非得說,這下好了,所有人都被這麼個一棒子敲醒了,甚至鄭媽媽都能拿這事來作筏她了。

彭氏心一寸寸死灰了下去。

沈南寶卻一寸寸翹起了唇角,人要懂得審時度勢,在適當時機為自己搏一搏。

眼下就是最好的時機,彭氏做了太多的壞事,祖母和爹爹就算再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也斷然沒有這般一再忍讓的。

沈南寶很快斂了笑,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大姐姐這話恍惚有點道理,所以您不認母親這麼指派過鄭媽媽,所以你的意思是鄭媽媽是自個兒打心底為母親不平,所以私自替母親報怨的?”

沈南寶轉過頭,清凌凌的眸子倒映出鄭媽媽的臉,“鄭媽媽,你是大姐姐這麼個意思麼?”

彭氏臉都白了,忙忙抬起眼。

就是這麼一個舉動,她正正碰上蕭逸宸的那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