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人間難得幾回聞 第一百二十四章晚來風急(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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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了?”
彭氏一霎以為自己聽錯了,“怎麼沒了?”
白茋聲音更小了,幾乎蚊吟,“就是……人不見了,找不著在哪兒了。”
滿打滿算的事,原以為會做得不費周章,等事情塵埃落定,還可作壁上觀一遭沈南寶哀致痛惋的神情,沒想陡中出了一個又一個的變故。
再這麼下去,螞蟻搬秤砣,畫脂鏤冰倒還算好的。
就怕打草驚蛇,日後都得捏心的過!
彭氏神情再也端不穩了,什麼庸風過泰山的操行都見鬼去罷,急赤白臉地衝白茋吼,“這才好久的功夫就不見了,你們是幹什麼差使的?”
沈南伊日日專營虜獲謝小伯爺的心,這事彭氏又不曾同她細說,以至她聽罷只覺得離奇,“母親是要找什麼人?”
白茋被彭氏訓斥得方寸大亂,沈南伊這麼一問,她沒管沒顧地回道:“是綠葵。”
彭氏心都要從嗓子眼蹦出來了,拿了桌上的茶盞就往白茋身上擲,“你這個打脊賤才!叫你做的事你不好好做,成天長著一張嘴噴糞,我要你有什麼用,索性打發給牙婆子眼不見心不煩得好!”
那茶杯還盛早先放著的水,涼是涼透了,但架不住這麼大力的一甩,甩得白茋跟淋了雨的雞崽,跪在地上只管磕頭求饒。
沈南伊彷彿方從深潭掙脫出來,聲音又緩沉又驚愕,“綠葵?綠葵不是早先被母親仗打了二十板子打發了出去,這忽而又找她是為什麼?”
彭氏這當下有些慶幸自個兒這姐兒頭腦不靈光,沒聽出言外之意,吁了口氣,掉在嗓子眼的心徐徐落了下來,“總歸有我的用意,你不要多問。”
沈南伊隨她慢慢坐上錦杌,沒再話了,只張一雙眼睇向白茋。
白茋跪在冷溼的墁磚上,炎炎的日頭打在她的身上,卻沒有一絲溫度似的,一直瑟瑟發抖。
彭氏呢,心下亂糟糟的,打扇疾疾款送著風,那火便愈發躥上來,燒得喉嚨要冒煙,便轉了頭打眼看向窗外。
簇新的陽光從枝葉間一束束躥下來,映得滿院子都是溶溶金芒,像浩浩蕩蕩籠罩過來的霧,把萬事萬物都蓋在一片虛渺裡,什麼形跡、什麼情慾都沒有了,唯有那個一閃而過的靈光,越發清晰的湧上心頭。
彭氏胸中憤懣的怒意也如枝頭朝露,在這樣的日浴下,蒸發了完全,她緩緩牽起一抹冷笑,轉過眼看到沈南伊還在那裡掩著團扇審視著白茋,不由眉頭一皺,“伊姐兒,你先退下罷。”
彭氏一向這樣,平日裡看著慈睦和氣,其實私下裡是個說一不二,容不得人置喙的主兒,就是沈南伊也都不敢言聲,遂當下聽了便依循著退出去,還沒走遠,就隱隱聽到母親冷冷拉長的聲調。
“既那人找不見,這趙家門面總找得見罷,那老倆口教養出的好姐兒,叫我栽了多少跟頭,我現下叫他們還回來點不算過分罷?”
沈南伊不明白為何母親要這麼大費周折,原以為不過是為了死去的四弟弟,所以一向將沈南寶視為眼中釘,恨不得將她榨出二兩油,現在細緻想來就是那個綠葵,在母親心裡都比沈南寶的分量要重。
沈南伊提襟上階,日頭大盛,遊廊的風燈清淺地在簷下劃出弧度,她踩在那片影影綽綽裡,突然一聲驚啼,撲簌簌一陣鳥翅震動,轉過眼,伶仃的落葉在半空打著旋,擦出清脆的幾聲響。
明箏扶著她,雙眼往上一眺,“雖說這天還熱,但這些鳥都已經往南飛了。”
說著轉過頭,看到沈南伊彷彿愕住了,定在那兒,不禁道:“姐兒,怎麼了?”
沈南伊抿了下唇,將那雙醞著巨濤的眼望過來,“咱們府上……從前也有一個叫‘綠葵’的下人麼?”
那廂沈南寶尚不知應樓閣的暗湧,和沈南宛相與了一番便回了榮月軒。
才不過幾日的光景罷了,不知是因入秋還是因人不在的緣故,先前收拾齊整煥發生機的榮月軒此刻處處都透著凋敝,就是那牆角的荊桃,也蔫蔫地搭在架子上,像吃醉了酒胡亂趴地上的人,沒一點可看的地方。
方官還是雷打不動地汲水,見到沈南寶進來方迎上來,“姐兒。”
她回來的事應當蕭逸宸早先就給過口信,遂方官一臉還是那麼無波無瀾的,還說了句綠葵的事,“去管事處領月例時不小心衝撞了一壁兒來的白茋,便被彭氏打了二十仗賣給了牙婆子。”
上次綠葵挨那麼一頓巴掌,沈南寶就有些預料,但她自顧都不暇,便別說保全綠葵了,她嘆了口氣,提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所以,冰盞衚衕那邊是不是已經有人摸過去了?”
方官點點頭,“是中侍大夫的長隨,主子瞧形跡敗露,便把人換了個地界兒放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