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跟藕做似的渾身都心眼子的主子,怎麼遇著五姑娘就這麼痴障了呢?

難不成真真應了一句話,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

杵臼納罕著,就著牽馬兒的辰光,朝蕭逸宸悄悄地喟了句,“殿帥,是個體人意的主兒。”

不明不就的一句話,說得蕭逸宸冷了臉,“你突突的說這個做什麼?”

杵臼嗐的一聲笑,“小的就是方才瞧那麼一茬子,有些感喟罷了。”

蕭逸宸打量他,那視線涼得跟冰做的小刀似的,嗖嗖的,戳得杵臼心窩子都是眼,直顧透冷風。

杵臼忙掖住了笑道:“小的就是覺得主子體人意兒,先是體恤五姑娘著急那個丫頭,捎信讓人注意著,後又顧及人小娘子臉皮兒薄不好拉臉子求,所以主動請纓送她回去。”

蕭逸宸端穩的神情露了點慌,瞅了一眼那在涼棚下歇氣的沈南寶,朝杵臼低斥,“你話拐話的到底什麼意思?有話就直說,別跟我在這裡耍花腔!”

杵臼便不敢兜搭了,忙道:“小的就是覺得主子這麼體人意何不妨把風月的事告訴五姑娘,這樣人五姑娘也不必這麼著急,您瞧瞧……”

他還沒說完,蕭逸宸就轉過了臉看他,“你膽子越發的大了,我的事你都敢過問了。”

杵臼掌了自個兒一嘴巴子,便不說了,去餵馬,去鋪轎,留蕭逸宸一人杵在那兒細想。

等他想明白就知道了。

感情這事就這樣,旁觀者清。

現今他將主子從那漩渦裡提溜出來,主子就能看清楚自個兒先前做的事有多離譜,也自然能想明白,這追小娘子哪是捧著一顆赤誠的心兀篤篤地塞到人手心裡。

是跟行軍打仗一樣,得需智謀,得需有的放矢,得勾著人小娘子自主的過來,那才能成就。

不然,那就是熱臉貼冷屁股,一輩子都沒戲!

杵臼志得意滿,準備好了行頭,便揚鞭策馬,往京畿而去。

因著來時只有一輛,沈南寶不得不和蕭逸宸同擠在一處。

狹小的空間,為了散盡她的藥性,沒放鎮冰,也因如此,隨著馬車的蹎躓,晃晃盪進來的日頭,那暴漲的氣血就跟浪一樣的,一下一下拍上來,拍得人頭昏腦漲。

起初沈南寶還能端持著,後來漸漸不成樣了,靠在車圍,蔫頭耷腦的。

蕭逸宸明見她的難受,坐在車圍的另一壁問:“五姑娘,要麼垂了這車簾,先悶一會子?等汗褪盡了,再捲簾子透風?”

這話其實已經很照顧她了,但即便這樣說,沈南寶還是覺得丟臉,慘然地低下頭,用手捂住了神情,透過指縫悶悶地道:“多謝殿帥了。”

四遭的光暗了下來,他們像是跌進了另一處昏黑的天地裡,沒有清晰可見的景象,只有兩人濃濃交纏的氣息,這樣反倒有一種微醺的錯覺,能讓人堅定的意志軟弱了下來。

剛剛還客氣疏離的兩人,彷彿就此拉近了。

近得彷彿能聞到那股他特特兒有的馨香,那讓她沉迷,讓她方才入魔的馨香。

她從來沒有聞見這麼好聞的香,就是前世在陳方彥身上,她都不曾聞過。

沈南寶覺得有些渴,忍不住嚥了咽喉嚨。

‘咕嚕’的一聲,不大也不小,卻響噹噹地震在了沈南寶的鼓膜,她陡然紅了臉,小心翼翼抬起眼簾覷蕭逸宸。

有流動的風奔進來,一晃一晃的光,招搖在他的臉上,好像看不出什麼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