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人間難得幾回聞 第一百一十三章鳶飛戾天(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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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意如水一霎漫上了頭頂,浸得風月四肢發麻。
那黑洞洞的眼卻一轉,鉤子似的勾住她,“五姑娘?”
風月只覺得墁磚的冰涼從四面八方鑽進了骨子裡,沁得人直想打哆嗦。
她突然恨起自己為什麼沒梳霜塢那樣的髮飾,那樣留一撮虛籠在額前,雖說沒個精氣神,卻能擋住那左右亂竄的眼不是,也不至於在這樣的境況下,恁般屏神靜氣地熬。
也不知那釋慧察覺沒有,應當沒有罷,不然早早回屋去了,何至於還杵在這兒。
不過話又說回來,要是有蕭指揮使在,哪裡還用得在這裡提心吊膽的假寐,別說在這兒了,就是在沈府,那都是硬仗腰子的說話。
其實姐兒應當比她更明白這些,或許就是更明白所以才這般抗拒蕭指揮使罷。
畢竟顧小娘的仇……
她細細的想著,耳畔似乎還有聲在一道一道的喚,但愈發的小了,彷彿融進了風裡越蕩越遠,眼皮也越來越沉。
她再也受不住了,沉沉睡了過去,等被沈南寶撼醒時,日頭已然大盛,刺白的天光照得風月一霎眯縫了眼。
沈南寶見狀又撼了撼她,“起來了,寺廟有清規嚴律,落了時辰可吃不著飯了。”
風月痠麻的爬起來,回憶也就此扽上頭,一霎白了她的臉,她有些後怕地看了看那有眼子的窗戶,“那,那個釋慧呢?”
沈南寶見她還沒醒完呢,失笑,“早就走了,瞧你怕的那樣,你可還記得你之前怎麼說的?”
風月羞嗒嗒地搓起手指,“這哪能一樣,正經的尼姑好捏,不正經的尼姑哪曉得她背後靠的是誰?如今我們處在這旮旯裡,要是出什麼事,真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沈南寶倒不知她能說出這番話來,特用了一雙眼另看她,頃刻的功夫,她便收回了視線,捵了捵領褖,“你這麼想是對的,但你也不能太怕著她,不然只會叫她更加生疑。”
風月聽了這話簡直想哭,捂住眼聲音哀致得厲害,“這叫什麼事吶,原以為出來不必要受那些折磨,沒想卻是才出虎口,又入狼坑,如果蕭指揮使還在哪會怕這些。”
沈南寶一下怔住了,濃睫垂下來,含住眼底的光景。
風月後知後覺自個兒把昨夜想的話說了出來,忙忙拍了嘴,“姐兒,小的沒睡醒,說出來的話沒過腦子呢。”
沈南寶卻不聽她後話,斂了禁步往門外邁,“不提了,再不快點收拾等會兒子真的叫你家姐兒餓著肚子祈禱了。”
嘴上欠了功夫,便要用實幹的利索來補,風月就是這樣,三下五除二地穿好衣裳,便風風火火地跑去了齋堂,又風風火火地提了一籮筐回來。
一去一回不過半盞茶的功夫,那飯菜提溜出來都還熱騰騰冒著半白的霧氣。
“姐兒,您趁熱吃,吃完了便去靠南邊的那個佛堂,主持在那兒等著您吶。”
這話剛剛撂下,方還在齋堂用膳的釋慧這會兒站在隔柵邊,拉長了聲調喲呵,“到底是打京來的小姐,這吃飯做事就是同我們不一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不說,還得叫主持等著。”
風月橫了一眼過去,瞧人站在天光下,璀璨分明的輪廓,一張臉卻模糊的一片,登時想起了昨夜裡那隻眼,頭皮一霎發麻,方才的怒氣彷彿指縫間的流沙颯颯沒了。
沈南寶瞧她跟撅了腳的蟹一樣,忙忙將她拽到了身後,佯一副息事寧人的樣兒,“你可別再使那些小性蹬鼻子上臉了,釋慧師太說得對,我而今是為三哥哥祈福,就不該再端著那小姐的架子,也不好讓主持久等才是。”
她說著,吩咐風月把碗筷收拾了,自個兒則登出門往南邊的佛堂去。
釋慧站在廊下,同她錯身的那刻,輕淺地問了句,“五姑娘昨夜睡得好麼?”
沈南寶頓住,眯起眼虛虛望住她,“勞師太關心,你方才也說了我好歹是打京來的小姐,自然錦衣玉食養就得細皮嫩肉,慣睡不來那等子硬板子僵褥子架起的床。”
釋慧一怔,方方還趾高氣昂的臉改頭換了面,此刻悻悻然得厲害。
沈南寶見狀便又笑,“不過長途跋涉了這麼久,一徑都睡在車裡,沒個好覺,昨個兒也不將就這些了,屈著睡倒睡得香甜,我還得去替三哥哥祈福,便先失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