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人間難得幾回聞 第七十八章落花流水(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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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嘛,壞事沒臨到自個兒頭上,就有閒心打量,更能品咂出一番趣意,但凡落到自個兒頭上,那便是大馬金刀、偷天換日的變化。
沈南寶就是如此,方方還笑得春光燦爛,一霎聽到蕭逸宸的埋汰,秀眉擰得跟麻繩一樣的看過去。
蕭逸宸生得高,八尺二寸,站在沈南寶跟前,肉眼可見得高了沈南寶一個頭,以至於他說這話朝她看時,很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氣勢,看得沈南寶很不得勁。
不過她哪敢上臉子,硬捺著呵腰,“殿帥教訓得是,我應當仔細些,不能叫人攫了我的錯處。”
她慣會這樣假意奉承,蕭逸宸心底不樂意,卻沒說出來,負了手眼梢涼涼地划向一旁,“大姑娘方才不是說有事要找陳小侯爺?陳小侯爺如今都走了,還不快去攔了他說,難不成你要去東廳、男人扎堆兒的地方見陳小侯爺?”
沈南伊正覷著一雙眼打量他們,捫心排揎,他忽然地指名道姓,她便像不經嚇的跑燈兒,臉色一霎慘白得厲害,訕訕地把嘴牽起來,“殿帥不說,我倒還忘記了,我這便去找陳小侯爺。”
言訖,囁囁屈了膝,一霎踅身出了宴席廳,那腳底抹油、屁股著火的模樣,看得沈南寶嘖嘖道起了風涼話,“殿帥,您嚇著大姐姐了。”
趾高氣昂的沈南伊何曾怕過人,就是殷老太太在跟前,她都敢蹦躂,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的事叫沈南伊心有餘悸,反正現下見著蕭逸宸,跟老鼠見了貓似的。
蕭逸宸對這樣的場景習慣了,嘴角略略一牽,只將那雙鷹眼勾住沈南寶,“她不該麼?細想想四姑娘自回來多少風浪都是她掀起的,上次端午那事要不是我早有預料做好了準備,豈不是叫她白白得了便宜?”
他這話說得就沒有名堂,上次那事難道不是更該另改了時候叫沈南伊撲個空。
非得要眾人齊聚一堂來當那個通判斷案。
雖說斷得明就,但他真當國公府夫人是木芯做的,事後不會回頭揣摩一番他們二人私下的不同尋常?
這要是揣摩揣摩,揣摩出了一套言子,往外道出去,他們二人的名聲不就就此廢了?
不過轉念一想倒也是,堂堂指揮使哪裡懼怕旁人的碎嘴,只有她這樣的女兒家才會怕這些訾議,惴惴猜測著哪一天這些訾議會壓死自個兒。
但明明這樣的事大多是男兒的過錯,最終受害、叫人戳脊梁骨的卻是她們。
譬如養祖父坐茶時旁邊香飲鋪的關小娘子,因著早年母親病重,父親摔斷了腿,這才不得不拋頭露面賣起香飲子,好容易撥開雲霧見月明,撐起了一家子的營生,沒想招來了數多的謠諑。
若是單單嘴皮子的功夫那也罷了,只是時時會有那搗子來攪渾,支手搭腳的,整得關小娘子窘迫難堪,一旦掉臉子,那搗子就烏暄暄鬧喝關小娘子都出來賣了,還操這些矜持做什麼。
日積月累的,關小娘子就算再生性豁朗也架不住日日這樣磋磨,肉眼可見的她人消瘦了。
沈南寶嘴角微沉了下,不曉得是感慨關小娘子和自己的多舛,還是憎惡這些小郎君太不循矩蹈禮了,反正渡向他的眼波有些涼。
“殿帥那麼大一個人物,揣著愛憎分明,當然可以眥睚必報,我呢,小小的女兒家沒有說話的分量,哪敢僭越有議,能揣在肚子裡腹誹腹誹都不錯了。”
蕭逸宸咂摸出她言辭裡對自己的埋怨,有些微怔。
他方才是說錯了話麼?
他明明是在替她抱不平不是?
那個沈南伊素日刁蠻橫性,經常叫她下不來臺面不說,還總是一次二次動手傷她,這樣的人不好生訓示訓示,只會叫她愈發蹬鼻子上臉。
還是說她怨惱他插手她的事?
她有什麼可怨惱的?難道不該感恩戴德麼?
不是他,她還在那裡鈍刀子割肉,不知道哪天才能讓沈南伊這麼著的打巴掌!
看來坤鴻說得沒錯,人都是賤骨頭,喜歡遭虐,你冷言冷語,人還對你笑得燦爛,就像方才她同陳方彥那樣,就差把嘴巴咧到耳根後頭去了!
自己呢,費勁心力要替她扳回一成,她還惱還怨,要不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都覺得她會朝他翻白眼了!
真真是沒心肝的傢伙!不知好歹!
蕭逸宸腹誹不已,語氣酸得冒泡,“四姑娘太妄自菲薄了,我瞧你有主見得厲害,大抵是太厲害了,老爺兒都看不下去了,才讓你沒那些尊崇地位,不然活著多沒趣啊,誰都不是你的對手。”
沈南寶聽他越說越奇怪了,但不妨礙她實心地感受到他的勃怒,這才突然和沈南伊有些感同身受,直想自己真真是安逸日子過了幾天,便忘了赭衣加身的難捱,居然開始自專道起殿前司指揮使的不是。
簡直是活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