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人間難得幾回聞 第四十七章中冓之言(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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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蒔因保舉昆吾氏,被人構陷貪墨為虎作倀,這才……
殷老太太長眉緊擰,同病相憐似的一喟。
聲音沉沉,撥動了孔氏緊繃的那根弦,沒忍得住的擎了帕在眼角拭一番,“對不住得很,沈大人歡喜的日子,我卻在這裡哭喪著個臉。”
殷老太太不免要安慰她,“你也是憂切罷了。”
正這時,下人端了清風使進來。
在旁默默不語的沈南寶踅身接過,就著白茫茫的霧氣斟了兩杯,遞到二人跟前,嘴唇蠕了蠕到底沒說話。
若是她記得沒錯,這事應當是被人廣誦的‘雷聲大雨點小’。
私運兵器乃頭等大事,就是上薦也得由銀臺、登聞檢院等層層審議才敢遞到丞相手上,由二相批准,方能呈現。
也因此,到了最後關頭,被平章知事以‘無稽之談’駁了回來。
當時沈南寶還聽陳方彥調侃,說官家設通政司,登鼓院是為廣開言路,其實哪裡廣開了,還不是一如從前閉路塞聽。
想入云云,忽覺一道視線,帶著利刃鋒稜颳了過去,沈南寶抬起頭,看到孔氏閒閒捧了茶,漾著水面衝她笑,“這便是四姑娘罷?”
沈南寶屈膝道是,也不多話,等著殷老太太接茬道:“才回來,沒個規矩,便令她伴在我身邊學學禮數。”
孔氏笑笑,“老太君教人素為整密,不像我膝下那幾個姐兒,齠齔少了誘誨,以至於我在他她們跟前都是有仁無威,而今打算來給她們再修邊幅,都是異想天開。”
這話若是從前說起,殷老太太還算受用。
而今聽罷,殷老太太怎麼都覺得有反諷的意味,她不走心地扯了個嘴皮兒,“我也是瞎子過河,摸索的走罷了。”
說著,殷老太太捧了盞,盯著茶湯上那一雙老眼裡的浮光掠影,心沉了下來,“你家侄兒那事,我也束手無策,其實不瞞夫人笑話,如今我家老爺因著先前那貪墨的事,正閒職查辦著,根本插不上手,倒對不住得很。”
雖說求人辦事,幫人是情分,不幫是本分。
但態度要拿出來,也為著日後好相處。
孔氏也不是那個不講理的人,聽了這話輕淡淡地笑,“老太君切莫放在心上,也是我那表侄時運不濟,才上任便觸著這等黴頭。”
這話之後再道一些客套,孔氏便出了偏廳,湧入了其他女客之列,互相攀談起來。
烈烈日頭照下,鏤空的支摘窗透進一縷筆直的光,斜斜照在殷老太太肩頭上,襯得她那張面目沉沉,聲音也幽幽。
“方才孔夫人說話時,我瞧你有話想說,你想說什麼?”
沈南寶想起孔氏方才眉心的那一點顰蹙,搖了搖頭,“我是想說茶有些燙,晾一會兒再喝。”
殷老太太卻笑了起來,頗有點撥她的意思,“孔夫人善交際,就算沒那些個耳報神,也應當曉得我們如今的情況。”
如此明知故問,只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至於在何,祖母猜不出,所以才有了而今這麼一說。
畢竟方才說這話,孔氏也沒叫她迴避,還看了她數次,擺明了是說給她聽的。
為的就是拐彎抹角地告訴她,如今伯爵府汙遭事兒太多,姐兒些也都是混不吝的,讓她打消攀高枝的念頭,不然進來少不了上房揭瓦。
沈南寶嘆了口氣,忽而想起那日謝元昶站在廊下衝她沒頭沒腦說的那番話,心裡多了怨詰,那人怎麼就聽不明白話呢?
怨惱歸怨惱,該回答的還是得回答。
火兜得久了還是會燒穿了紙。
沈南寶徐徐道:“先前二姐姐及笄時,我同大姐姐更衣碰見了謝小伯爺,他……說等我及笄來找我提親。”
這下輪到殷老太太緩不過神來了,她原先雖然猜到可能會是這麼個情由,但謝元昶是何人,家世顯赫,為人又倜儻風流,還有經綸絕才,就算先前謝元昶登門來尋沈南寶,殷老太太也不覺他真會有動了娶沈南寶的念頭。
更何況年歲還在這裡擺著呢。
殷老太太沉吟著,調了視線看她。
烏黑濃密的髮髻,藕色的領褖交錯出纖長白嫩的脖頸,隨著她垂首,有一種柔弱伶憐的柔美。
真是漂亮啊。
就算寶姐兒回來這麼久了,看了這麼多次,她都能從不同角度被寶姐兒身上的美驚豔到。
錯了這麼會兒神,殷老太太方定睛著她,“你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