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宛尚在閨中整理妝奩,聽聞沈南寶登門,眸子微黯了,卻在看到沈南寶時,聽聞她過來送紙鳶時,滿目的笑意。

“上次還說起這個,我原以為四妹妹就圖個樂,沒想四妹妹還惦記著我,竟特意過來送給我。”

沈南宛噙著笑,信手拿了茶壺來斟,“也沒料到四妹妹要來,府上如今都忙著我的及笄禮,倒沒人得空來斟茶,就只有委屈四妹妹喝這涼茶了。”

沈南寶雙手將茶捧到跟前,笑道:“雖然正值清明,雨紛紛如洗,但已漸漸熱了,我前個兒院子裡還有下人在說道著要裁夏衣來穿,可見這時候喝涼茶正好,能消即將而來的暑氣。”

大抵是談及‘白駒過隙’,沈南宛頗有些傷春,垂了眸抿起滌煩子,倏爾一笑,“都道是喝酒能忘憂,喝茶能滌心煩,只可惜,我喝了也是煩悶得緊。”

沈南寶蹙眉問:“是前些兒時候二姐姐說得那事?”

沈南宛嗐然一聲,“也不算是,那日四妹妹同我那般說,我倒開解不少,只是心頭免不了惴惴的,總覺得大娘子對我太好,我無以為報。”

“春暉之情,哪能一時能報?只能盡力罷了。”

沈南寶笑了笑,“我今個兒過來,雖說是想同小娘討教討教佛經,卻也想趁著送紙鳶的由頭看看二姐姐還煩不煩,見二姐姐開解,我心裡這石頭便放下來了。”

沈南宛笑了笑當感她的懷,“你只顧著擔心我,怎麼不多擔心擔心自個兒?我聽聞你院子裡有人手腳不乾淨,偷了你的東西?”

沈南寶頗有些訝然,“這不過小事,怎麼連二姐姐都曉得了?”

沈南宛嗔她一眼,“大娘子如今包攬我及笄的事,她手下的人日益進出沉香軒,免不得同我身邊的人嘮嗑幾句,嘮嗑嘮嗑著,這事便傳到了我耳朵裡,你可找著了是誰麼?”

沈南寶搖了搖頭,“沒,不過丟的不是什麼金貴的釵環,我也不想計較了。”

大抵是見她不甚在意,沈南宛也不便再問了,一雙眼就這麼落到了沈南寶手上的卷軸。

“我前先兒時候還在擔憂呢,害怕四妹妹臉皮兒薄,不願意來沉香軒同我小娘說道佛經,豈料四妹妹來了,還同我小娘如此志投意合,上次我還聽我小娘還有淵渟說四妹妹字跡娟秀呢。”

沈南寶笑得赧顏,“實屬小娘和三哥哥謬讚,我這字實在難登大雅之堂。”

見沈南宛不信,沈南寶一手抻開了卷軸,取了玉版宣出來,“上次祖母都道我的字跡不甚的好。”

沈南宛翣了霎眼,“《女誡》?”

沈南寶點了點頭。

沈南宛卻若有所思地略抬了下頜,恍若蜻蜓點水一般,復下移了視線,展開了佛經略略一覽,與了一番讚美,便道:“不過四妹妹來得不算巧,我小娘每日禮佛有講究,不容外人打擾,我估摸著時間要日落才能出門,四妹妹還要替祖母熬藥,只怕等不了這般久。”

沈南寶點頭道是了,神情頗有些難為。

沈南宛見狀,付之一笑,“既這樣罷,四妹妹交與我,我替四妹妹代勞給小娘,至於這佛經謄得如何?明日四妹妹再來,我再轉道給四妹妹聽?”

這算是極好的辦法了,沈南寶不得不應,連連感謝,又閒話了幾句,方告了退,回了榮月軒。

彼時官方正在院角拿著蘸水的棕拂沃荊桃。

沈南寶見她動作熟稔,倒不似頭次澆花,便問她從前是否也做過這事。

官方點了點頭,“小的的家父甚愛養花,小的耳濡目染便會些。”

風月顯然不信,冷哼道:“養花可是怡情養性的好趣志,平常人家哪能說養便養的,前個兒我隨姐兒去瓦市,路過那賣花的鋪子,就聽人吆喝,什麼鶯粟二兩、金萱三兩五錢、葉落金錢十兩,那玉堂春更是有價無市只作御貢。”

官方聽了她的諷刺,反倒笑得頗為落寞,“可不是,旁人都說賭錢的會家破人亡,那養花的不也如是?若不是小的父親這般沉迷,小的母親便不會因織布熬壞了眼,小的也不會因一株白蛺蝶被賣來做奴了罷。”

身世說來令人唏噓,雖駭人聽聞了些,轉念一想卻又與旁人的無奈大徑相同,都無非是父母不造下因,子女來填果。

就像沈南寶,何嘗不是因母親當年被冤,如今才沈府受這些冷待?

總之日子就這麼慢悠悠地過,沈南寶還是一如既往地給祖母熬藥,偶爾去一下沉香軒,找找容氏討教佛經,或找找沈南宛訴一訴心腸。

就這麼的,風平浪靜地迎來了沈南宛的及笄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