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需要怎樣的模特?”艾瑪問。

“我需要你。”畫家說。

“需要……我?”艾瑪遲疑著退後一步。

“對,需要你,不過沒關係,只要進到這個房間,你已經成我的模特了。”畫家向前一步,露出一個略帶瘋狂的微笑,“你還記得自己是怎樣死的麼?”

這句話讓艾瑪愕然。

她猛得退後一步,想喝問畫家是什麼意思,但下一刻,大量的記憶如同決堤的洪水那樣湧入她的大腦,那是一條昏暗街道上急馳而來的車燈,撞擊,疼痛,失去意識,一片雪白場景中的最後彌留,父母的尖叫和呼喊……

“我……死了?”艾瑪看著自己的雙手,再盯著這個雪白的房間,思維陷入極度混亂之中,“那這是怎麼回事?!這是哪裡!你是誰?!”

“你在畫裡……”畫家的話,還未說完,整個世界已經開始焚燒,包括這間白色的房屋,外面的古堡,五色斑斕的哥特式玻璃,以及一切的一切,都開始被淹沒在雄雄燃燒的大火之中……

……

瞧著眼前畫中,那個白色纖細身影。

迅速稀釋在大片的藍色中。

像是一滴墨落進了水中,又迅速失去它自己的顏色和形態,最終則被融解於無形,高凡皺緊眉頭。

“我們失敗了。”身邊拿著畫筆的安娜說,“這個靈魂不夠……嗯,不夠穩定。”

是啊。高凡瞧著調色盤中的顏料。

藍色是用永恆之齒研磨而成的‘巴黎藍’。

白色則是靈魂藤壺化成的‘櫻白’。

這兩種顏色,一個能夠畫出人類靈魂,一個則能夠畫出一座鮮活的城市。

二者配合,高凡則認為他能創作出不必使用活人靈魂為消耗的支柱之畫。

但這個過程出乎預料的困難。

按照高凡對‘巴黎藍’的理解,他使用這種顏色描繪一個環境,是需要‘座標’的,這個‘座標’之前曾經是王希孟,曾經是劉秀,曾經是月珠上的蛛女,永恆惡魔在它的神秘完全時,用這種方式構建了一個又一個時空迷局。

而高凡的創作設想中,想要把一座城市凝固在一個時空裡,也必須有這樣一個座標,人的靈魂+城市的記憶,形成一個穩定的靈魂狀態,這種狀態下,靈魂不會被汙染,便是一根最基礎意義上的‘支柱’了。

但靈魂狀態的不穩定,則是高凡沒有遇到過的情況。

比如這個名為艾瑪的記者,她無法理解自己已經死亡,一旦高凡在‘巴黎藍’構成的城市構圖中,畫出代表她靈魂的‘櫻白’之色,這顏色就會迅速的融解與消失,這種現象之詭異,高凡從未見過。

“我們也許需要一個更加穩定的靈魂。”安娜又說,“比如一些年老的巴黎靈魂……高,我們可以去公墓挖墳麼?”

“且不說汙染允不允許,就是一想就會覺得有點邪惡吧……”高凡眉頭皺得更緊了,“還是需要在法律框架下完成對於遺物的收購的,親人的認可也是靈魂跟我們合作的條件之一。”

這相當於一種靈魂上的契約了。

比如艾瑪的母親因為生活貧困,而把她的骨灰和生平賣給畫家,就意味著畫家收購了她的靈魂,於是畫家才能把她的靈魂繪進畫中,如果失去這個先決條件的話……

那不就成了惡魔祭祀麼?

“所以,一方面要在‘質’上提升靈魂的品質,找到更堅韌的死者,另外一方面則要‘量’上繼續做大做強……”高凡說,然後大聲喊:“大師兄!今天收到多少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