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羅丁前輩。”蘭霜認出了雨幕中站姿筆挺的男人。

這同樣也是蘭霜第一次看到老羅丁如此精神矍鑠的模樣,就好像出席一場盛大的舞會一般。

貼身的西裝下是墨綠色紋理的領帶,道路雖是泥濘,但他仍然沒有因此停下腳步。

他似乎帶著使命,又也許只是一種人生的衝動。隔著如此遙遠的距離,蘭霜一時間也無法捉摸得透。

暮色下,時令雨淌過老男人的眉心,倒在地面的樓鐫則緩緩地張開了自己耷拉的眼皮。

他感覺自己處在虛幻的夢境,又或者這本身並非夢境——無比尖銳的荊棘刺 插入身體某一個部位的時候,自己竟然完全無法察覺到痛楚。

他大概快要死了吧,就好像砧板上的魚肉,已經到了被人隨意擺佈的地步了。

但好在擺佈自己的人是異鄉的老朋友。

早些時候,兩人獨處的時候總是會開一些玩笑,說是等到孩子再懂事一點的時候,就讓臭小鬼認老羅丁為乾爸爸。

那是樓鐫心裡覺得,這應該是一種莫大的榮譽——成為一名醫生的乾兒子,以後肯定可以獲得很多明面上說不出來的紅利的。這一點,樓鐫可是滿打滿算地掂量過。

“怎麼樣?你應該還沒有掛掉吧。如果掛掉的話,那我可真是白跑一趟了。”

泛動著翠綠色光芒的地面一陣一陣地向周圍散開,從樓鐫背部生長出來的墨綠植物正在用他的藤蔓纏繞在外表可見的每一處傷口。

治癒,治癒的聖光頻頻地閃動。樓鐫的頭偏側著,他的脖子依舊僵硬,能夠活動的空間相當有限。

“羅丁,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你那麼怕死,又那麼怕麻煩,你應該乖乖呆在你的老鼠窩裡。”帶著一些老朋友固有的揶揄,也算體悟到人生最後一刻的一絲快意。

“我確實不想出現在這裡,但你這傢伙一定是個謀略家,要不然柳怎麼會突然就變成了你的小迷弟呢?在你戰鬥的這段時間裡,他總說我站著不對,坐著不對,看報紙也不對。顯然,你也是知道的,他一定期盼著我做些什麼。”老羅丁無奈地搖了搖頭,灌入脊椎的荊棘針管依然在發生著作用,液體正以某種固定的輸入頻率逐步減少著。

“有空得多反省反省自己,到底是因為什麼才逐漸讓你的小崽子對你這個老頑固失去信心的。”

“哈,我會的。但遺憾的是,我很可能做不了你兒子的乾爹了。因為,你要欠我的可太多了。一個乾兒子恐怕還填不上這個缺口。”

當下,以肉眼可見速度生長的藤蔓正緩緩將樓鐫的身體從泥濘的地面抬起來,這次看到的可不是背部,而是胸口。

幾近被摧毀的血管也在碩大的注射劑中逐漸的修復,更令人驚歎的是,樓鐫的身體竟然還發出了燦金色的回應光澤。這一點讓羅丁有些震驚。

下一刻,匯聚在針管中的波導一點一點的輸入到樓鐫的身體內部,隨之而來的是,老羅丁漸漸變得衰弱了起來,不僅僅是他的氣色,更為明顯的還是他臉色肌膚的紋路。那些代表著衰老的褶皺愈發的清晰,宛如時間在羅丁的頭上灑下一堆白雪一樣,頃刻間染上了歲月的模樣。

超乎人類治癒水平的能力,竟然可以快速地將一具算是行木將就的軀體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這幾乎是無法想象的,就連同躲在暗處的宗娉櫻與蘭霜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當然,從羅丁外貌的變化中,她們也能同樣猜測到,發動這樣能力所需要付出的代價。